陳正益：〈兩個兒子恰恰好〉開場白：我自己的《小太陽》
很久很久以前，當「父親」的角色還擁有威權、專斷……的地位時，台灣社會忽然出現了一位子敏先生，很開風氣之先的寫了一本《小太陽》。
這本前所未有的「親子書」的所有內容，都是一個父親看待孩子的種種，既沒有理所當然的父權，也沒有理直氣壯的（如麥克阿瑟或曾國藩）的睿智告誡，更無關偉大的父親或天才的孩子，只是一個自認平凡的父親，很細緻、詳實的描述他平凡孩子長大的過程。
如今回想，我們做父親的之所以後來漸漸失去君父的威嚴，說不定子敏先生的罪過（或者說功勞）很大；而我之所以能夠很勇敢的甘為人父，子敏先生的功勞（也可能是罪過）更大。
• 做爸爸最好，當爸爸最難
人生在世，我們難免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演出不同的戲碼；比如說，我為人子將近50年，「與朋友交」最久的超過30年，「與人謀」也有20餘年，為人夫15年，為人父13年……。
不論是在生活或工作上，我都有過相當深刻的經歷和體認；但我一直覺得，沒有一個工作和角色的難度與樂趣，能夠和「兩個孩子的爸爸」相提並論。
用古龍的語法說，「比做一個兒子的爸爸更難的事，就是做兩個兒子的爸爸 」。我時常覺得，教養兩個兒子的難度，其實是一個兒子的四倍而不是兩倍（這就是為什麼我只有兩個兒子的原因──我擔心教養三個兒子的難度是九倍）。
如果你有兩個兒子，也許你也會有我的遭遇──他們不但長相和身材的特徵都大不相同，個性與稟賦更幾乎大多相反；我常常懷疑，在相繼來到世間之前，他們其實早已經過仔細的分配，各自承接了父母親完全不同的一半特徵。
• 一個急驚風，一個慢郎中
有多不同呢？
老大信之瘦弱頎長，固執而精神上有耐力，輕聲細語，不大愛笑也不容易哭泣落淚；老二慶安結實但不高，嗓音嘹亮，肯聽意見也能忍受體力上的操勞，但精神上卻耐性不長，經常開懷大笑卻也容易發怒，更和我小時候一般怕打愛哭。
再說仔細些好了。爸爸單眼皮媽媽雙眼皮，爸爸沒鼻樑而媽媽的鼻樑很挺，更特別的是，媽媽雙手斷掌，爸爸則頭上兩個旋兒──你猜猜看，遺傳到兩個兒子身上以後，會各是什麼樣的組合？
「將咱兩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和」的結果，簡單說是這樣：哥哥信之單眼皮，弟弟雙眼皮；哥哥鼻樑很挺而弟弟幾乎沒鼻樑；哥哥頂上就一個旋兒，而弟弟則分明有兩個旋兒（照老人家的說法，兩個旋兒的人脾氣特壞，「壞到無人問」）；至於「斷掌順娘」的繼承問題，哥哥弟弟也很合作──這個左手斷掌，另一個右手斷掌。
更嚴重的是，一個是急驚風（弟弟），另一個則是慢郎中（哥哥）；一個外和內剛（哥哥），另一個則外剛內柔（弟弟）；一個好動成性（弟弟），一個則以不變應萬變（哥哥）。無論帶這兩個兄弟一起做什麼、吃什麼、玩什麼，做爸爸的都難得能讓兄弟倆一起滿意。
• 父親不好演，兒子不求全
工作可以辭、可以換，兒子卻不能換，「父親」的身分也不能辭。很幸運的是，雖然這個工作非常難為，卻也充滿樂趣；雖然父親的角色不易扮演，孩子倒不曾求全。
前些日子到書店閒逛，赫然發現子敏的《小太陽》並未絕版，還好好的活在書市；隨手翻了幾頁，回想當年初讀此書時的莫大驚喜，似乎也還存在內心深處。不同的是，當年我的身分只是「人子」，而今已是「人父」。
既為人父，讀來更有感覺。我猜想，子敏先生寫下這些篇章的時候，恐怕既不是個作家也不是個賢達，而只是個自得其樂、傻里傻氣（我太太說，初為人父的男性朋友都有這個特徵）的爸爸；在初為人父的前幾年，我也覺得，任何能寫些東西的人都有機會描繪自己的《小太陽》。
子敏先生寫得特別傳神，那是當然。特別是在那個「父智未開」的年代，我會說，所有已為人父或將為人父的讀者，都應該讓自己從頭到尾看完一本《小太陽》。
• 媽媽是母獸，女兒是飛禽
子敏之後，《小太陽》之後，朱天心《學飛的盟盟》則無疑寫出了「母獸」最細膩的心思。初為人母或好不容易才把孩子送進小學的媽媽，有機會都應該看看天心和盟盟這一對奇特的母子如何相處。
你一定會感到輕鬆，因為你的孩子大致不會那樣特殊、奇怪（很長一段時間裡，盟盟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成功的變成了一隻鳥──只是還不會飛）；你一定不會讀得辛苦，因為你一打開書就會明白，作者並不是要教你「如何」養育子女。
你一定會覺得自在，因為不管是《小太陽》或《學飛的盟盟》，作者都只有兩個目的──記錄，分享。
這也是我書寫這個專欄的出發點。從今天起，我要盡我（和孩子的媽）所能，記錄兩個兒子從出生前到如今十來年中的許多趣事和苦事；我要和我的讀者分享，一個做父親的如何學習與他的孩子相處，並且一再從中發現他自己的種種矇昧，種種幼稚。
（本人的電子郵件信箱則是 [email protected] ，只要你有任何批評指教，我一定仔細拜讀；如果時間許可，我也會盡力回覆。）
• 特別插播：
我的朋友小說家朱天心小姐，是個極愛貓愛狗的好心人，家裡長年收留許多別人不要的貓狗；前些日子她負責照顧的一隻貓走失了，讓她非常難受。如果你碰巧知道這隻貓的下落，請拜託聯絡一下朱天心小姐。
以下是她寫給可能撿到這隻貓的小朋友的一封信：
親愛的小朋友：
我是朱天心，我有一隻黃貓叫做「麻瓜」（就是你們喜歡的故事書《哈利波特》裡面，不會魔法的人都被叫做「麻瓜」，我們就把這隻傻傻的小黃貓取名字叫麻瓜）。
現在麻瓜不見了（可能在辛亥路77巷附近），我們好傷心喔。
不知道牠會不會跑到你們家，或是鄰居家，或是院子裡，圍牆上，樹上，草叢裡，假如你們看到麻瓜的話，請趕快告訴我們好嗎？請e-mail給陳正益（ [email protected] ），或打陳正益的手機（0935220835）。
我們會好好，好好謝謝你們的。
眼睛都哭紅了的主人 朱天心阿姨 拜託
•若有任何看法或欲轉載文章等，歡迎跟作者聯繫溝通。
作者信箱： [email protected]
 |
回覆時引用此文章
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