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裡有個女子獨自行走著



所有可被傳述的一切將為虛構的。

不被承認。

記錄這些事物,

是用來證實我們存在的世界究竟有多真實。



沙漠那方有個女子獨自行走著。

她披著白袍,用面紗掩住了口鼻,只剩下一雙清澈的眼睛。
而那雙眼睛正被太陽以強烈的光芒腐蝕中,只要女子堅決的在這沙漠繼續行走下去,
那麼,再過幾個晝夜,她的雙眼就會逐漸死去。

那女子不帶著任何祝福,不聽任何勸告,還是持續的行走在這樣的一片沙漠裡。

她在找一把鑰匙,屬於她自己的鑰匙。

所有的跡象顯示她的鑰匙將會誕生在某個製造鑰匙的城鎮裡,
只要她持續不斷的往著獵戶座的方向行走,她就會看見那座城鎮,
並且得到那把鑰匙,那把將一切鎖住的鑰匙。

她在途中遇見海市蜃樓,但是她清澈的雙眼看穿一切,
她依然朝著她的目標前進著,並且在心底計算著,
在她的眼睛全盲之前,還有多少機率可以找到那把鑰匙。
她仔細算過,機率很微小,但是她不死心。

在她的心尚未被鎖住之前,她是個優秀的占夢者,
她以占卜維生,流浪過一個城鎮又一個城鎮,不來自於未來,也不屬於過去,
她在每個時間裡存在,復又消失。

直至她遇見他。
那個讓她停留,並且把她的心鎖住的男子。
她不再四處飄泊 ,他們倆選擇了一個靠海的小鎮停泊,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女子為了學習紡織,於是向蜘蛛請教,
如何才能紡出美麗的布,做成衣裳,好讓她的良人穿上。
女子為了學習說話,於是傾聽風聲,學著風的呢喃高高低低的吟哦著,
她認真的學著,好讓她的良人聽見她的話語。
女子為了學習烹調,於是向著廚房裡最古老的銅鼎請教,
如何才能作出一道又一道的美味的菜餚,好讓她的良人填飽肚子。

女子為了學習愛,於是向著黑夜的精靈請教,如何去愛一個人。
但是精靈什麼也沒告訴她,黑夜的精靈掌管死亡,不掌管愛情,所以精靈無法解答。

而自此女子原本存在的世界就崩毀了,
她每學習一樣新的東西,就關上一道通達記憶底層的門,
每扇門都被封鎖之後,她的占夢能力就完全的被封住了,
於是,她變成一個精準的計時士,她失去了占夢的能力,但是尚未完全懂得如何愛人,
她在那時只學會平等的對待她所珍重的事物,
於是她與她的男子之間的聯繫就這樣逐漸崩塌了。

女子是在第一片雪花飄落在這個北方的靠海小鎮時,才發現她的男子已經走了、消失好一陣子了。

冬夜裡,屋內的火爐熊熊的燃燒著,但她卻打從心底感到寒冷,
她已經喪失了通達各處的能力與權利,她和她的肉身再也分不開了。
所以,她不屬於過去、不屬於未來、只屬於此時。

於是她在某個夜裡徹夜不眠,思索著自己未來的出路。
在一切都被閉鎖以後,做這樣的思考,對她來說是一件極度困難的事。

過了兩個晝夜,女子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她關上所有的門窗,熄了火爐裡的火,
像一隻冬眠的動物一般的陷入沈沈的睡眠之中。

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還是必須先捱過這個冬天才行。

到了大雪初融,百花盛開之際,女子醒來,並且在足踝上繫上銀鈴,開始以雙足旅行。

到了那年夏末,女子終於走到這片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