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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三十八歲的大豐,再次披上久違的中華台北藍白
球裳,忍不住,憶起了多年前那個溫暖的深秋午後,
一段職棒紅星和菜鳥記者的溫馨對話。

十年倏忽而過,大豐或許已不復當年神勇,或許在新進
球迷眼中,大豐是個陌生的名字,但對抱著收音機聽中
廣轉播長大、一路追隨大豐,看他從東峰到華興到揚名
東瀛的球迷來說,這個名字,會永遠刻在心底。

這是五年前post在板上的舊作,如果你以前曾經看過,
請多多包涵。If not,真的希望,陳大豐對你而言,不再
只是個似曾相識的名字,而是個滿腹鐵漢柔情的好男兒。)

職棒二年,中日隊來台灣打友誼賽,內部會議無異議通過由
陳大豐和郭源治當封面。

可是,該派誰去訪問呢?老板的眼光在大家身上搜尋,我趕
快低下頭,心裡只盼望不要與他的眼光接觸。

『OK,』他拉大本來就很宏亮的嗓子,指著躲在角落的我和
女同事:『這次,就讓妳們兩個女生去。』


我開始憂愁了,大牌球員一定很難纏吧?還有,要問什麼呢?
幹嘛不讓日文編輯出馬呢?這種差事落到我頭上,唉,唉,唉…。

我們兩人一出會議室立刻討價還價起來。

『我要訪問大郭,』同事一馬當先說。

好吧,好吧,反正沒差。

老板看我們分贓完畢,笑瞇瞇地問道:『誰負責陳大豐呀?』

我對他做了個鬼臉。公司裡,大家都戲稱老板是我乾爹,所以我
知道他不會生氣。

『好,』他拍拍我的肩:『不要忘了訪問完跟他握手,那是一雙你
握過後,一輩子不會忘記的手。』

我們拜託兄弟隊精通日文的管理賴桑,幫我們和中日隊公關連繫,
因為賴桑也肩負中日隊來華的翻譯工作。我們的如意算盤是打通關節
後再去找兩位大牌,不然我們倆資歷淺又沒名氣,也不知道人家會不
會甩我們。
賴桑來了電話,說一切沒問題,中日隊說好,他也通知了兩位球
員。於是,我們依照安排南下台中,準備搭中日隊的交通車去高
雄,訪問就選在車上進行,因為他們接下來有太多團體活動,球
團不希望額外的訪問,佔去他們僅剩的私人時間。

我結結巴巴向陳大豐自我介紹,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沒有啊,沒人告訴我這件事,』他說,他聽說有媒體要採訪,但
不知道是哪一天,也不曉得是在車上進行。
.
我快哭出來了。

十公尺外,我的同事也得到一樣的答案。我們氣極敗壞地在全國飯
店lobby找賴桑,他滿頭大汗道,他明明就說了。管不了那麼多,
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如果跑到台中,卻連個問題都沒問到,我
們怎麼跟南京東路的同事交待勒?

賴桑去找兩位球員溝通,陳大豐滿口答應,郭源治也說沒問題,總
算小事化無,我們終於上了車。我拿出錄音機,和身材巨大的陳大
豐擠在平常只有他一個人坐的雙人座,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
訪問剛開始像照本宣科般,我邊唸邊問前一天整理的問題,大概是
我的問話技巧有問題,他的答案都短短的。我暗暗發愁,不知道這
訪問該怎麼進行下去。

還好,當話題轉到他在名商大的菜鳥生涯,他的話多了起來。他談
他的義父,談大一那年在球隊受到的虐待,談聽不懂日文、課程跟
不上的痛苦…,談他第一次見到王貞治時,感動地幾乎淚流滿面…。
但是,對於他當時已頗有成就的職棒生涯,他反而輕描淡寫,以幾句
話隨便帶過。

我的錄音帶很快錄完一面,他還滔滔不絕,說著和演員太太認識相戀
的經過,說他是如何地被她『電到』,說他是怎麼努力,才得到本來
不願女兒和外國人交往的岳父首肯,說他結婚前對太太立誓,一定會
好好待她,給她一個舒適溫暖的家,儘管他還不夠飛黃騰達,只能讓
她住小房子…當然,他也沒忘了提每年回台灣和爸爸、弟弟下田採筊白
筍的鄉間生活。

我早就沒再做筆記,只認真地聽他說著。眼前這個彪形大漢,這個以長
打名震中日的大砲,在粗獷的外表下,竟有一顆纖細的心,竟是個不折
不扣的居家男人。錄音帶早轉完兩面,我們的對談已沒有初時的尷尬,
兩人像老朋友般說說笑笑。
大部份球員都睡了,三排座位前的大郭早就沒聲音。

車到台南時,同事躡手躡腳走過來。

『問完啦?』我說。

『ㄟ,』她轉向陳大豐:『我會不會打擾你們?』

『不會,不會,』他搖手道:『歡迎,我們只是在聊天。』

下高雄九如路交流道前,我問陳大豐最後一個問題:『我可不可以跟你
握手?我們總編說,你的手與眾不同。』

他爽朗地笑了。我和他握了一下,天,他的手掌不止是大而已,掌內因
長年勤練而生出的厚繭,刮得人隱隱生疼。果然,他有一雙握過,就一
輩子難忘的大手。一個球員的苦練、血汗,似乎都刻在那縱橫交錯的縷縷
傷痕間。他有今天的成績,一點都不讓人懷疑。

下了車,他禮貌地跟我們說球場見,還問我們要不要兩天後隨中日隊到
墾丁玩。同事無限羨慕道:『早知道我就挑他,大郭人不錯,可是好皮喔,
一直開玩笑,有時還反問我說,「那妳認為呢?」真是的,我這篇可難寫
了。』
我沒說話。我的腦子裡,還是陳大豐談家庭時那閃閃發亮的眼神,他的
平易近人,還有,他那雙滿是老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