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新成吉思汗---台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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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7-12, 10:25 PM
教育新趨勢主題二三(2002/7/1)


變動的新世界裡,全球化是擋不住的潮流,當愈來愈多的台商拼戰全球,佈局國際,他們是新成吉思汗。

孩子未來的戰場也在世界,他們有一天也會成為新成吉思汗,他們需要哪些能力?

天下雜誌邀請所有的教師、家長和學生一起探索台商的故事,感受台商打拼的活力,培養孩子具備國際觀與全球競爭的能力!


本篇文章原刊登於《天下雜誌》254期(2002/07/01)作者:吳迎春

八百年前,在蒙古高原上,有一群勁旅快速崛起,以閃電的速度、先進的工具、鐵的紀律和旺盛的企圖心,東征西討,令人喪膽,所向無敵。

八百年後,在二萬哩外的東南小島上,有一群新的成吉思汗躍起,他們也同樣以閃電的速度、先進的工具、嚴謹的紀律和旺盛的企圖心,東征西討,建立了日益擴大的版圖。

不同的是,征戰標的不再是領土,而是市場。愈來愈多的新台商,正以成吉思汗的氣慨和雄心,逐鹿中原,征戰全球。

他們又為台灣帶來了什麼?

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被夾擊在「超級強權」美國的不景氣,以及「超級強鄰」中國大陸的致命吸引力之間,覺得經濟前途一片黯淡,信心陷入谷底。

然而,台灣也有一群成吉思汗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全球迅速擴張版圖,為台灣在全球經濟體系中帶來前所未有的影響力、控制力。

他們在德州佈下重兵,讓這個曾經是牛仔重鎮的乾地上,豎起「台塑街」(Formosa Street)的路標;他們在廣東造鎮,讓洪秀全的老家花都也開出嶄新十二線道的「風神大道」(裕隆與東風汽車合資的新公司)。

台灣在「中國」?這個一向沒把台灣放在眼裡的巨人,也有日益增大的影響力。

「大上海地區有五十萬台灣商人,每天跟台灣就有五十萬通電話往來,」連美國國務卿鮑威爾都在六月亞洲協會(Asia Society)年會中,讚嘆台灣商人對中國大陸經濟起的作用。

這些「成吉思汗們」更有許多一般常人看不見的影響力。

「英特爾出個新的CPU(處理器)要怎樣插到板子上去,沒有鴻海就不行,……新研發出的通訊零件如果戴爾不用就很慘,但如果廣達不用,戴爾也沒辦法。」

穿梭美、中、台三地連結企業資源的普訊創投董事長柯文昌,形容台灣在全球供應鏈上的關鍵威力:「任何新產品出來,第一優先都要到台灣來跟台灣確認。台灣已經有不少企業有這種份量了。」

第一優先的影響力
美國《商業週刊》剛出爐的「全球科技一百強」排名證明了台商的新威力。

去年全球表現最優異的一百家科技企業排名中,有十一家台商列名。廣達電腦高居排名第二、鴻海精密第三,超越IBM、惠普、甲骨文,新力等全球知名大廠。

台灣這些新起的成吉思汗們已經有能力「set the standards、訂遊戲規則、設趨勢」。與郭台銘和林百里都熟,柯文昌描述這些成吉思汗們的心情說:「自己覺得很powerful(有權勢),可以決定一個產業的方向,應該感覺蠻舒服的。」

我到 我見 我征服
問全球第一大筆記型電腦公司?廣達董事長林百里,征戰多年來最驕傲的事是什麼?他毫不思索地說:「從一個害羞的工程師,變成一個策略家;從一個被動的人,變成一個conqueror(征服者)。I come, I see, I conqueror (『我來到、我看到、我征服』,凱撒大帝名句)。」(見一百二十二頁)

去年全球每個書桌、膝上新增的筆記型電腦中,七台中有一台來自廣達電腦,而全球每三台筆記型電腦中,只有一台不是台灣生產。

成吉思汗們最近二、三年實力急速大增,主要原因是整合了中國大陸的資源,讓台灣各廠的量快速擴張起來。

根據報導,今年第一季台灣上市電子公司的主要收益,都是來自中國大陸:台達電在中國大陸設廠的收益佔全集團收益八成二,鴻海精密則超過四成六,至於神達電腦則已經有九成產能轉往大陸。在在顯示台灣廠商從中國大陸擴充生產基地獲得的好處。

台灣廠商到中國大陸去的密度,遠遠超過佈局全球的規模,就可見台灣競爭力借助大陸的程度。

甩不掉的台灣
台商能在這波大陸開放中獨領風騷,是因為跟全球各國品牌大廠合作多年,累積的關係與默契,使台商站到一個特殊的位置,成為連結各國大廠與中國大陸的關鍵連結者(critical link)。不僅讓外國大廠無法直接跟大陸廠商聯手,更在許多案例中甩不掉「台灣」的中介加分角色。

台灣成吉思汗們跟外商長年的合作經驗與信賴感,是台商成為大陸與世界大廠間關鍵連結者的主要原因之一。

廣東東莞的亞洲光學廠,已經是全亞洲最大的相機工廠。董事長賴以仁跟日本相機品牌廠(理光、坎農、Nikon、Minolta等)合作了二十多年。從代工相機皮套開始,亞光今天包辦全日本各名牌相機內部近八成五的零組件,佔總成本的五五∼六○%以上,成為全球相機鏡頭最大供應商。

主動邀請 聯手經營
跟日本相機廠配合多年,對品質標準的共識與習慣,讓亞光的產品品質比日本人在日本做得還要好,使日本人主動邀請亞光聯手經營中國大陸。

日本先鋒(Pioneer)的DVD讀取頭(pick-up head)決定跟亞光五五合資在大陸設廠就是例子。

兩年前到亞光試產讀取頭的先鋒,一開始不確定產品良率是否穩定。美國客戶派人到東莞的亞光廠檢驗品質控管,結果顯示讓日本人也吃了一驚。

「讀取頭也不是個很容易做的東西,但是我們的良品率甚至比他們以前自己在日本做還高,他們可以做到九八%,我們做到九九%,」總是帶著滿臉笑意,賴以仁說:「這是Pioneer給我們的報告,可見跟我們合作,又能夠很快做出東西,又能夠在成本上比日本便宜二至三成,又能馬上管理起來。結果做不到一年,他說:賴桑我們來合資吧!」

事實上,先鋒本來已經在上海獨資設廠,因為聽說亞光在光學零組件上的名聲,所以請亞光試做「來料加工」而已,卻發覺還是合資做長期配合較為划算,因此把上海廠關了。

另個成為關鍵連結者的主要能力,是管理中國大陸員工的能力。裕隆在廣東花都的風神廠,就是典型例子。

管理大陸員工的能力
裕隆合作對象東風汽車在花都的雲豹廠原來是個舊廠,陰暗低矮的廠房、破舊的水泥地板,這個廠之前的生產力是每人每月生產八輛汽車。前年裕隆接管後,不僅今年生產力提高到每人一三輛(台灣裕隆廠每人二二輛),更開始接單做少量多樣的日產汽車。去年,台灣汽車業衰退二○%,裕隆汽車卻逆勢成長一○%,靠的就是雲豹的風神汽車在大陸的獲利,讓裕隆賺到四十億人民幣(約一百六十億台幣)。

看到這樣的具體實績,日產汽車今年準備大舉進攻大陸市場,迎接即將在這裡開打的世界汽車大戰。「我們跟大陸人文化溝通沒有問題,可提升管理效率,」從裕隆調到花都擔任風神董事副總經理,蔡文榮說明在戰鼓咚咚的新一波世界汽車大戰中,裕隆能夠扮演「關鍵少數」的原因。

事實上,中國大陸人對日本人仍有來自歷史的不信任感,對台灣人反而有更多相對的信任,因此台灣人比日本人更適合做直接的管理工作。

除了關係、信賴與管理大陸人的能力之外,這些關鍵連結者必須具備另個天賦,就是成吉思汗馬隊快速攻城掠地的技術與意志。

鴻海精密「一地設計、三區製造(亞、歐、美)、全球發貨」的行軍速度,的確讓競爭者與客戶敬畏。

「將來的PC業是快、變、準的行業。所以要做到三點:time to market(及時上市)、time to volume(及時量產)、time to money(及時變現),」鴻海董事長郭台銘兩年前接受,《天下雜誌》專訪時就指出。因此,鴻海開發新機種的速度,從設計到大量生產,八個星期就可以完成,同樣的活動在歐美至少需要四個月。

及時量產則需要打帶跑的建廠擴充能力。鴻海的做法就是先接訂單,再全力擴充產能。十四年前就幫鴻海到大陸規劃工廠的建築師吳瑞榮回憶,有過三個月內建廠,工廠一邊趕工興建、一邊生產出貨的經驗。

這種依據客戶市場需求,快速擴充產能的速度,是許多客戶選擇鴻海的關鍵原因。「這就像一架戰鬥機的性能測試,它考驗你是否能用接近九十度的垂直仰角,而且還能以數倍音速向上攀升,而不失速故障,」郭台銘形容鴻海競爭力的利基,也是用軍事語言。

成本上的殲滅戰
類似的拚勁與效率普遍盛行於各地台商。蘇州科學園區裡黃土飛揚的空地上,一家家二十四小時三班趕工興建的台商工廠,也多半是只要有殼子,就已經進駐生產的經營模式。明盓賳磢漱芧F光電,為了趕上TFTLCD的熱潮,三個月來就是一邊蓋廠房,一邊試產。

台商在急速降低成本上的效率,也舉世聞名,令人震撼。美國《商業週刊》「全球科技一百強」報導中就提到,台灣廠商在殺價上展現的超強競爭力,是因應去年科技產業不景氣的鋒銳武器。廣達電腦董事長林百里就在專訪中說:「在不景氣時,成本最低的生產者就是贏家。」

排名第三的鴻海精密去年第四季為配合英特爾P4處理器的降價,連結器馬上配合降價一五%。一位外商主管觀察鴻海成吉思汗式的殺價狠勁說:「鴻海殺得別人完全不能招架,就像打殲滅戰。」

今年大步搶進「全球科技一百強」前十名的精英電腦更是「殺價高手」,去年精英主機板就是以低於台灣同業三分之一的價格,一路殺成全球主機板霸主。

速度與效率靠的是紀律,這些成吉思汗們過的都是「超人」的生活。亞洲光學董事長賴以仁,離開家人到中國大陸經營工廠十四年,每天早上五點半起身跑步,七點鐘就到廠裡工作。

「常聽人講台灣人來大陸設廠有成功也有失敗,我覺得奇怪,怎麼會失敗呢?想不通咧。」賴以仁認為,專做外銷的台商只要充分發揮大陸員工肯做、肯學的態度,幾乎沒有可能失敗:「除非他(老闆)只是有錢,但是沒有把心放在這裡。不能光來這邊(大陸)講一講、罵一罵就回去了,過一個禮拜再來,工廠一定就會做不好。我跟總經理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這裡,都融在一起了。」

「台灣科技首富」郭台銘對自己的嚴苛也很出名,明明可以買最高級的車,「但我就是故意不要讓自己在物質享受上佔到頂尖,是要給自己留一個追逐的空間,」他在《e天下》的專訪中說。

開疆闢土的孤寂
不僅老闆們辛苦,事實上每個開疆闢土的封疆大臣白天是成吉思汗,晚上卻多半過著「蘇武牧羊」的日子。孤身或帶著妻兒置身異域的空蕩寂寞,常是全球各地台商的寫照。

今年二月鴻海在板橋辦「尾牙」時,除了宣示公司新一年的目標之外,也特別製作了「感恩」家屬的紀錄片。在流行歌曲「牽手」的音樂聲中,不僅台下不少眷屬哭出聲來,連前排慣於全球征討的鴻海高級幹部,都頻頻舉手拭淚。

這批逐水草而征的成吉思汗們,不僅穩穩抓住外國客戶的心,更在中國大陸搶住地盤,扮演關鍵連結者不可取代的角色。這些成吉思汗們像是台灣在全球經濟大戰中的戰士,實現著軍人「責任」、「榮譽」的天職,卻也因為在全球化的經營模式下,像是對「國家」有著難以啟齒的交代。

「台商不代表台灣,」一位觀察者質疑。

的確,今年第一季,台灣企業到海外募資的金額,已經是亞洲榜首,無論是ADR(美國存託憑證)或ECB(海外可轉換公司債)的發行總額,已經達到五十億美元(二千億台幣左右),佔全亞洲籌資總額的三分之二,遙遙領先其他亞洲的國家。顯現台灣企業的競爭優勢比其他亞洲國家強。但台灣的經濟成長卻只有一.八九%,在亞洲排名第十。

而且,台商賺的利潤很少回到國內。根據台灣證券交易所資料顯示,民國九十年止,超過五成的上市公司曾赴大陸投資,五九三家上市公司中,就有三一五家,累計投資金額已達一一四億元台幣。但是企業大陸盈餘匯回台灣的金額,只有二五億,佔匯出比例只有一.五六%。

台商不代表台灣?
加上國內逐漸攀升的失業率,向外征伐擴張的台商瞬間成了批評者眼中,跟台灣脫了節的另一種異鄉人:為追求個人成就與利潤,全球掠奪資源,對台灣不聞不問。

事實上,身處異域的台商很少不意識到自己是「台灣人」,有人對台灣前所未有的影響力感到驕傲,有人為有「空洞化」危機的老家憂心。

一位從台灣派駐蘇州園區的電子廠長,驕傲地介紹大陸新廠在他領導下超越台灣母廠的佳績,卻在看到同事遠離後,迅速低頭對《天下》記者慨嘆:「不知道我們這是不是在自掘墳墓。」他為中國大陸迅速崛起的競爭力擔憂,也對自己是否正是「幫兇」而過意不去。

全球化經濟競賽中,類似台灣這些成吉思汗們的掙扎正四處上演。「國家」對二十一世紀新經濟高手的意義,愈來愈不明顯,也愈來愈不重要。

廣達電腦董事長、香港僑生的林百里卻是個異數。

「我住在台灣,我愛我的國家,」今年接受《紐約時報》專訪時,大專聯考「國父思想」考一百分進台大電機系的林百里主動向美國記者提起。到今天,他最崇拜的人,還是孫中山。

「我從大陸跑去香港是『難民』;在香港長大是英國殖民地『居民』;到台灣來拿了國民身分證是『國民』;今天去大陸,他叫你『台胞』。你的感覺怎麼樣?你選擇哪一個?你要當台胞呢?還是當國民、還是當居民、還是當難民?」林百里提高聲音與眉毛問:「我能不愛(台灣)嗎?我住了三十幾年,我有這麼多事業,這麼多好的朋友,enjoy living here,一個地方的人對你這麼好,你能不愛嗎?」

去年繳了七億元的稅,他舉可口可樂、麥當勞為例,說明即使跨國公司在海外的營業額大於國內,仍然不會有人質疑可口可樂不代表美國公司。

台灣太好玩了!
願意公開表白這樣情感的企業家不多,但是台商願意把錢拿回台灣卻有實際的理由。

最近,根據新公布的「企業營運總部租稅獎勵實施辦法」,在台灣設營運總部,未來投資國外關係企業取得的投資收益與處分利益等,得享有免徵營所稅的租稅減免。

「海外盈餘報回台灣當然划得來,台灣的本益比高,總部在台灣到海外募資很容易,」投資專家柯文昌說明成吉思汗們資金回流的可能性,但是政府必須更進一步開放,以及加強資本市場運作的效率:「資金回流很有可能,我們的政策要讓真正成長的企業回來。」

事實上,回台灣投資在最近已逐漸成為熱潮。

廣達電腦將投資三百億台幣在林口廠對面,蓋可容三千名研究人員的研發中心;鴻海精密也將在土城投資二百億成立全球研發中心;日月光則宣佈四年後台灣員工數將由目前的兩千七百人增加到三萬人,並且已經開始訓練一○一○名具備晶圓作業技能的員工,結訓後安排在集團中壢廠就業。另外製造輪胎的建大工業、中國合成橡膠等傳統工業也紛紛決定在台灣設立全球運籌中心。

「全世界沒有任何地方我會想去住的,因為台灣太有機會、太好玩了,」柯文昌興奮地說。

對這些心繫台灣的成吉思汗來說,這是另一場必須靠意志才能打贏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