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歲月:我是這樣上大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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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5897
2002-01-28, 11:03 PM
轉自 [海峽對岸] www.eHeart.tv (http://www.eHeart.tv)

一九八一年的九月,當我肩扛一個包背走進我的大學時,我壓根兒沒有意識到我步入了我生命的光輝歲月。

在我當時看來,那一天非常稀鬆平常,初秋時分,下午的日頭依然有點烤人,特別是我走下公共汽車,走過那條足足兩裡長的學府路,沿途除了農田溝渠什麼也沒有,更覺得求學的路是如此的漫長,于是我一路走來一路叨咕著“操他媽”。用現代蒙太奇的手法回顧,那是一個太陽般鮮亮的年輕人和一聲聲金屬般鏗鏘的國罵,越來越近、越來越蒼勁,將你眼前的一切都震散了架。

我當時懷裡就揣著一張這所大學的法律係新生錄取通知書。這張通知書到達我老爸單位時,老爸就象打了一場勝仗似的開心,也難怪,他老人家隔了三十多年沒和國民黨反動派打仗了,有點失落感也很正常。人可能都有這樣見怪不怪的心態,沒了敵人反而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忘了當初拼殺就是為了更好地生活。所以在這個方面,本網二八芳華的年輕的國民黨正動派好發議論確實大有進步,不管何時,她總是橫眉冷對“共匪偽政權”,因為有了那麼多敵人所以她能夠活的很滋潤,而且隔著個海峽打嘴炮,即便滿嘴起泡時也不會丟了卿卿性命,嘴裡不滋潤了心裡依舊滋潤且安全。

老爸開心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他看來,政治、法律本是一家,我的三個哥哥因為文革的原因都爭先恐后的成了工農聯盟的共和國基石,我上大學且讀政法意味著他老人家衣缽有傳人了,可能是吧。他這樣想應當有他的道理,雖然他的學歷還停留在1939年日本鬼子燒了他爺爺的佈庄前的私塾受訓。直到今天,我們社會主義的法律和西方反動勢力的鮮明區別還是很清楚的,一個叫政法,一個叫法政。也足以證明我老爸二十年前的推理仍不落后。

但是我不開心,上法律係壓根就不是我的願望,我在考大學的前一年已經不再學著和古人聊天,因為聊了半天古人也不回話,活著的也鮮有理解的。我那時喜歡的是《飄》,寫作文也跟沈從文、鬱達夫一樣夾著洋字碼,反正我的語文老師也不懂,走在路上動不動甩一甩衣袖不帶走一片枯樹葉,每天似乎都能看見一個丁香般哀怨的女孩從我眼前走過雖然我沒有一把油紙傘。

說到這裡我特別懷念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語文老師,一個滿頭華發的很有學問的右派。我那時在班上併不出類拔萃,回回模擬高考都是前十名以后,我后來上了大學也是這樣,所以我戲稱我歷來都是中流砥柱。但是我的班主任特別喜歡我,回回都是將我的作文作為范文在課堂上演示除了念到有戀人字眼時用咳嗽代替,在考試的前兩天,他還特別把我留下來,我們倆就在走廊上倚欄談心,他說我肯定能考上大學,他認為我會是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因為他這句話,我陪他抽了好幾支煙,雖然我那時借口復習熬夜剛剛開始想知道煙的滋味。

我最終還是去讀法律的關鍵原因是我考語文的前一天晚上獨吞了老爸在水井裡冰鎮了整整一下午的一個大西瓜導致一夜拉肚子,考試的結果可想而知。說的這裡真的沒勁,也可能中國少了一個大文豪就是這個西瓜所害,當然也可能中國少了一文痞也是拜這個西瓜之福,很多復雜的問題原本就是這麼簡單。依照我的脾氣,我準備復讀一年再來或者干脆當兵去積累創作素材,但是我老媽在我考試前兩個月上班時腿摔骨折了天天坐在床上牽引,我實在不忍心讓老媽失望,這時古人好象和我聊天了告訴我為人也孝弟,于是我只有自己失望。

我就這樣在老爸的開懷大笑中去讀法律的,雖然我極不開心。當然老爸絕沒有想到十年后也就是我畢業併且成為國家干部之后,我居然又提出辭職併且終于得逞,衣缽仍未傳人。當然老爸也更沒有想到,他這個離休老干部前不久的手術費用居然是我這不革命的前國家干部預交的,準確的說是替老爸的那個組織上墊付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弄不明白。我想這可能和我前邊所說的一個西瓜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一樣的莫名其妙,雖然也很簡單。

二十年后我確實不再想那麼多了。讓復雜的問題簡單化或者將簡單的問題復雜化,在我看來都是SB。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好比飛鷹,不在天上翱翔,而是盯著貓咪嘴裡的耗子,那就已經退化成貓頭鷹了,我突然有這個靈感與本網統獨大將飛鷹兄號召關閉統獨爭議欄可能有關,雖然他已經食言又開始了在台海上空的翱翔。

但是時光倒退二十年,走在這條學府路上的一笑臉上沒有絲毫笑容,所以在我看來老天也和我過不去,道路兩旁的坑坑窪窪雖然在我上學后特別是戀愛后看起來很美但在當時也是這般的不順眼和淒涼。人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在我沒有高考前,我幻想著有朝一日,我會象一個征戰歸來的勇士騎著高頭大馬來到我鐘情的大學,對著城樓,舉起手中的劍,大喝一聲:我來也!于是,城門為之洞開……

結果是,我頭也沒抬,一跨步,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