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她竟然笑了,難道她已經有處理方法了?看她的樣子,有可能色誘我到沒有人的深山,做掉我後,挖個洞埋了…說不定她有一票黑社會的男朋友,直接就叫我自已挖洞,然後從背後給我一鎗……
正胡思亂想間,她說話了:「說的好,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良家婦女,而且我很喜歡郝思嘉啊!」
呼!還好,趕快順水推舟一番:「那我們叫妳思嘉好了?」她滿意的點了點頭,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出道以來,還沒這麼驚險過。
「其實我們從高中起就叫她思嘉了啊!」又是那個清脆的聲音,這個人居然還會引用白居易的古詩,想必一定是個有著優雅文學氣質的美少女,這會兒我終於可以看看她的真面目了,她就坐在思嘉的旁邊,是第四個女孩。
咦?
身旁的人也不約而同的發出各種聲音:「啊?」「嗯?」「蛤?」「斯…ㄟ?」(最後那一聲是嘉宏先吸起掛在嘴邊的口水,再發出的聲音。)
總之,我想此刻他們的心中一定和我一樣,有一種不協調感。原因無他,就是現在眼前這一個女孩。
她和她的同學們坐在一起,可說是黯然無光,所以我們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換句話說,她,不是一個美女,甚至可以說是半隻恐龍!原來她就是我剛剛憑著偵探的觀察力「感應」到的那個「有點肥」的人……
這個女孩一看大家都在看她,立刻低下了頭,也難怪,身邊周遭都是美女,唯獨自已不是,那就好像一片毫不起眼的葉子,夾雜在五朵嬌豔欲滴的鮮花之間,豈有不自卑之理?
由於她低著頭,我們只能看到她束成馬尾的頭髮,和白晰卻有些圓圓鼓鼓的臉頰,那臉頰上泛著紅暈,想來是不好意思吧!
其實也只有我在看她,其他幾隻色鬼,瞄了一眼便又把視線轉回那幾朵花身上去了。
小燕子將手伸過來拍了一下她,說道:「青姐,妳怎麼不說話?輪到妳了啊。」
小龍女也說:「她大概害羞吧…」
思嘉跟著說:「其實青青高中跟我同班時,就叫我思嘉了喔。喂!青青,妳幹麼低頭故作害羞狀?對面又沒有帥哥,不要裝了啦!」
喂喂!什麼對面沒有帥哥?我看妳要去做視力檢查!
這會兒她們口中所謂的青青,終於慢慢抬起頭來,有道是:千呼萬喚,頭始抬起來,猶拿可樂半遮面。
「我…我是第一次聯誼,我叫楊巧青…就這樣…」
這下我可猶豫了,雖說以前曾幫許多各類品種的恐龍取過外號,但多半是用「啊,妳的牙齒很像小白兔,我們叫妳小白兔吧!」或「妳穿的這件前面有口袋的衣服讓我想到小叮噹耶!」或者「聽說非洲某些地方最欣賞像妳這樣的女人,讓我們叫妳黑美人吧!」……等等之類的話來混過去,現在情況可不一樣,前三個都取了絕代美女的外號,總不能急轉直下,太明顯了。
(PS:根據作家三毛在非洲撒哈拉沙漠的見聞,當地土著認為越是龐然大物般的女人,就越美麗,所以我並不是無中生有。)
再細看這個女孩,嗯,說真的,要不是略胖了些,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美女,她有細細的眉毛,大而黑白分明的眼睛,這會兒頭抬起來了,眼睛還是看著桌子,眼睫毛低垂著遮住了視線。
真要說她是隻恐龍,也絕對是最可愛的三角龍。
就可惜,唉…她實在應該去「妹登峰」或「最佳X主角」勞改一番,必也是個可與群花爭鋒的美女。要不然嘛就生在古代,聽說唐代的審美觀就是微胖的女人最美……
我再朝她看了一眼,誰知她也正好偷眼向我瞧來,一接觸到她的眼神,突感一陣電流從眼睛通到大腦,再通到脊髓,瞬間在腦海浮現的一句話,竟是:
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再也不多想,立刻說道:「楊家有女初長成……」
話才一出口,女孩清脆的聲音打斷我:「你該不會想說楊貴妃吧?人家是歷史上有名的美女,這比喻不成的啦!不要,不要……」
「姑娘何出此言?」我笑道:「人的審美觀是有朝代之分的,妳大可不必妄自扉薄,依我看,妳若是生在唐代,恐怕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就是妳了…」
「這不行,」她仍搖著頭笑道:「何況楊貴妃、貴妃的,多難叫……」
「其實,」我看著她的笑容傻了眼,幾乎忘了她是恐龍的事實:「楊貴妃是普天下人對她的稱呼,但皇帝卻不見得如此叫她,讓我們假設她的名字也有個『青』字,小名也叫青青,我們仍是叫妳青青,如何?」
「這…」青青還在猶豫,思嘉倒說話了:「好啦!把妳比喻成楊貴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妳以前……嗚嗚…要不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青青一把摀住她的嘴,朝我笑了笑:「好吧,謝謝你。」
又一陣電流傳遍全身,這…這種感覺是……
野狗拍拍我的肩膀:「喂,山地人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啊,我有點感冒…」我甩甩頭,心跳的頻率幾乎是平常的兩倍,臉不紅才怪呢!難道是因為說了違背良心的話,開始自責了嗎?不對啊!我明明說的是內心深處真正想說的話。
「該我了吧!我的名字是林秀瑜,你欠我一次。」旁邊第五個女孩說道。
這聲音,原來是剛剛抽到我鑰匙的女孩,我向她看去。
披肩的黑色長髮、亮亮的大眼,紅潤的薄唇微微笑著,難怪嘉宏為了載她,連上帝都信了。和她比起來,小龍女太冷淡,小燕子太稚嫩,思嘉又太嗆人……她是個讓人看了就心曠神怡,再也不忍移開視線的女孩。就美麗的程度而言,比前面三位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待說話,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忙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電話。
「喂!」
「喂!山地人嗎?」
「我是啊!」
「你在搞什麼?」
「怎麼了,你是誰?」
「香蕉你個芭樂啦!連學長的聲音都不認得?」
「啊!阿義學長喔,什麼事?」
「幹什麼你?全部人等你一個!」
「咦……」
「咦你個頭!趕快給我三分鐘趕到!」
那邊掛了電話,我才猛然想起,今天要歡送球隊的大四學長,昨天才通知的,我竟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了?」小燕子問道。
「對不起,我們籃球隊的大四學長今天辦歡送會,我…我得去一下…」
「那你還來聯誼?」思嘉瞪著我。
「我忘記了嘛,抱歉,我馬上趕回來,半小時就好。」
「馬…你這個大白痴,健忘的個性什麼時候才會改?」嘉宏幾乎是吼著說。
我笑著在他手臂上重重捶了一拳:「喂!小聲一點,全麥當勞的人都在看你,你不怕嚇到人家啊。」
正伸手擋掉嘉宏揮過來的拳頭時,林秀瑜說了:「哼!現在你欠我兩次了。抽到你的鑰匙不肯載我,該幫我取綽號時又要跑掉,我有那麼討厭嗎?」她嘟起嘴,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
拜託!有哪個心理正常的男人會討厭妳?
我看了一下錶,時間緊迫,再不去,等一下可能會被阿魯巴至死。
(特別為女性讀者解釋一下,所謂的「阿魯巴」,是男孩子在過生日或被眾人視為眼中釘時,所舉行的一種儀式,詳細情形不便說出來。還有,若有人問妳願不願意當他阿魯巴時的柱子,千萬不要答應!)
「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啊,你們先玩『猜心』吧!」匆忙間丟下這句話,我已經往樓梯口跑。猜心是我們除了遇到一大票恐龍,每次聯誼必玩的遊戲,嘉宏他們已經駕輕就熟了。
下樓梯前,忍不住回頭,青青正拉著林秀瑜的手說話。
我過了馬路,跨上機車疾馳而去。已經是晚上八點十分了……
一路上風馳電疾,猶如流星趕月,事情迫在眉睫,所以管他的紅綠燈,想來送人到醫院的救護車也沒我快。眼見聚餐的海鮮店就在眼前了,我看準一個空的停車位,衝過紅燈左轉後漂亮的「插」了進去。關掉引擎,不禁佩服起自已高超的技術。
「老兄,技術不賴嘛!」身後突然有人說話。
我用眼角瞄了一下說話的人,他似乎正打算把機車牽進這個停車位,可是被我搶先了一步。沒辦法,這世界是很現實的。
「還好啦!」脫下安全帽,我帥氣的撥了撥頭髮,當然是用我最酷的姿勢回過頭來給他一個下馬威。
他正笑瞇瞇的看我,咦?那輛白色的機車和那一身制服為什麼那麼眼熟?…
「闖紅燈外加沒有後照鏡,恭禧發財啊。」他仍是笑瞇瞇的拿出了一本冊子:「麻煩行照和駕照拿出來。」
「啊啊,警察先生,我是因為趕時間,可不可以放我一馬?」剛剛的帥氣和酷勁兒,一瞬間變成無家可歸的小孩般誠懇、純真。
「本來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因為我的女朋友前幾天和一個小白臉跑了。所以我現在一看到像你這樣的小白臉就不爽,廢話少說,證件拿出來!」他的笑臉突然變成青筋滿佈的可怕嘴臉,敢情我真的讓他想到搶他女朋友的人。
喂喂,和像我這樣的人跑了,是她的福氣,你該祝福她吧?
我這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絕不輕易放棄,尤其是事關皮包塈痝抴L敬的兩位國家元首。我怎忍心看他兩位老人家命喪九泉?
「警察先生,我家是甲級貧戶,弟弟得了小兒麻痺,一百零五歲的曾祖父去年中風,請你看在我獨力維持家中的開銷份上,當作沒看到好不好?」情急之下,只好搬出已逝世多年的曾祖父和尚未出生的弟弟,以博取他的同情。其實我也不是完全說謊,曾祖父若不死,今年正好一百零五歲,而且,我確實是家中「開銷」最大的。
他似乎有些動容,我正在暗爽時,他卻說道:「唉!我真的很同情你,可是你要知道,我們當警察的也很可憐,三天兩頭就要考察,還要算業績的,太久沒幫政府多賺一些罰金,搞不好工作都要丟了。我今天若放過你,那我家堣@百二十歲的曾祖母,還有一出生就失明、缺手缺腳的表弟怎麼辦?」哇咧!竟然比我還淒慘?我的眼角不禁滴下了淚水。
有道是:聞警察先生此言而不涕淚縱橫者,其人必不忠也。
我的忠心當然是可表日月,因為我在罰單上簽名時,一想到那兩位我最敬愛的開國元首,可說是血淚相和流!
孝感動天的警察先生終於騎上車離去,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但畢竟飯還是得吃,屎還是得拉,生活還是要過下去,想我堂堂六尺之軀,乃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陣傷心過後,便開始計劃如何編個理由跟老爸再要些生活費,邊想著邊走進了海鮮店。
「唷!看看是誰來了!」
「他奶奶的,老子要畢業了,你現在才來,是不是存心咒我畢不了業啊?」
「厚!你慘了你,準備坐一年板凳吧!」
「不要以為一年級當先發球員就很屌……」
排山倒海而來的「槓攪」聲把我道歉的聲音完全淹沒,這…這真是那些平常和藹可親、善待學弟的學長嗎?還是酒精的力量真的如此可怕?
我立刻想起了平常對我最好的經理,Amy學姐,身為籃球隊中唯一的女性,她對我這個學弟可說照顧得無微不至。Amy學姐,妳在哪堙H快來救我!
等等…嚇!那…那個站在椅子上,正捲起袖子做出健美先生動作的人,那結實的體格,渾厚的肌肉……還有那張臉,怎麼那麼像Amy學姐?
這…這怎麼辦?啊,對了,還有隊長,隊長一向最公私分明了,想到這,我像溺水的人抓到繩子般,急急的找尋隊長的身影。
「大家不要吵!聽我一句話!」呵!這充滿了威嚴的聲音,可不是隊長是誰呢?只見他將正在發酒瘋的眾人推開走向我,大家聽到他的話也靜了下來。
「你為什麼遲到?」他口氣平靜的問道。我鬆了一口氣,看來隊長沒喝醉。
「我…我曾祖父突然中風,必須趕回家去,所以…」反正一樣是中風,去年中風和今年中風也沒什麼差別了。相信曾祖父在天之靈,也會原諒我這麼做吧?
「原來如此,」隊長點了點頭:「那你是一定要趕回去了?」
「是啊,我也很捨不得學長你們要畢業了……」
「沒有關係,你只要有道歉的誠意就好了,那不然這樣,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是向每個要畢業的學長敬三杯酒,那你就可以走了…」
「這…這個不行,隊長你知道我是不喝酒的……」啤酒的味道又苦又澀,我才不喜歡喝咧。何況這一次畢業的學長有十來個,不喝死才怪!
「喔…那你是選第二個了?……」
他銳利的眼神向我掃了一下,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各位兄弟!」他突然提高音量大吼:「阿魯巴!竹蜻蜓式!」
還來不及反應,我已被眾人舉在空中,有如待宰的小雞。這時才猛然想起,這所謂的竹蜻蜓式,一向只在老一輩的人口中聽過,卻不曾看過。聽說是要阿魯巴外加360度大車輪旋轉,一直到獵物精盡人亡…不!精疲力盡為止。
想不到這個極刑,如今我竟要親自體驗!看著周遭學長們一張張猙獰的臉孔,我一咬牙,哼,大丈夫死則死耳,大不了也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況且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隊長仰頭一口乾了杯中的酒,然後把杯子往地上一砸,石破天驚的喊道:「目標Amy,衝啊!」
我從自已張開的雙腿看出去,眼前突然讓出一條路,路的盡頭是Amy學姐雄壯威武的體格,她正扳著手指的指節發出「喀、喀」的聲音,眼神不懷好意的看著我,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學長們殺聲四起,眼見是要衝過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我立刻將全部的氣聚在丹田,用生平所有內力喊出:「不要!我喝!我願意喝酒!」
隊長手一舉,所有人動作停了下來。手再一揮,學長們把手放開,我立刻驗證了今天早上才上的物理定律:自由落體。
「碰」的一聲,屁股雖然疼痛,但保住了貞操還是值得的。
剛掙扎著站起來,隊長走過來扶我一把,笑道:「其實我這人是很公正的,既然你是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才遲到,算了!每個學長敬一杯就好。」
「真的?」我果然沒看錯,隊長是好人。
「我騙過你嗎?」
「沒有啊。」
仔細回想,確實是沒有。
隊長一向是說到做到,比如說教練宣布我當先發球員那一天,他說,為了慶祝,要『請』我吃飯,然後我們就去吃牛排。付錢時他說:「我跟教練說了很多你的好話,因為我看得起你。還有我『邀請』你來吃晚餐,也是因為看得起你。」
想當然耳,為了感謝,出錢的是我。
還有,我們大一剛加入球隊時,訂做的那套球衣要二千塊。隊長跟我們拍胸膛保證一定會去殺價。果不其然,我們只用一千六就買到了。雖然後來逛夜市時,發現它已經降價到一千元,但隊長的愛心還是不變的。
邊想著隊長以前對我的好,邊心懷感謝的跟著他走到桌旁,大家都已經就坐了。Amy學姐親切的幫我拉開椅子,我就坐在隊長的旁邊。
「我知道你不喜歡啤酒的味道,對吧?」
言下之意,莫非我可以用「麥仔茶」來混過去?趕緊用力的點了點頭。
「有一種酒的味道很像果汁,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來來,嚐一口看看。」他倒了一杯紅色液體給我,我嚐了一口……
咦?這根本就是果汁汽水嘛!
「這個叫玫瑰紅酒,加了蘋果西打,味道跟果汁一樣。」啊啊!隊長,你對我這麼好,我無以為報!竟然為了我,騙大家說這是酒,還取了一個這麼詩意的名字……
太好了!這種果汁,喝再多也不怕!我拿起杯子向著隊長:「今天第一杯,先敬我們的隊長!」
「你等一下,」隊長叫來老闆不知吩咐了什麼,不多久,老闆拿來一個裝生啤酒的玻璃杯。
「你用這個杯子,每個學長敬一杯,就可以走了。」果然是說到做到。
「咦?可是這個杯子少說有500cc,我…我可不可以用小的杯子每人敬三杯?…」
隊長扳起臉:「男子漢的約定怎可不遵守?難道你想……?」
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阿魯巴三個字,忙道:「沒有沒有!當我沒說!」反正是喝果汁,大不了多跑幾次廁所。
「來!乾杯!」隊長替我倒了滿滿一杯,我二話不說就一仰而乾。
沒時間浪費了,還得趕回去,眾美女都在等我呢!
我索性站起來,一個一個敬過去,這什麼「玫瑰紅」還滿好喝,除了覺得肚子有點漲之外,也沒什麼感覺。
「祝隊長事業順利……」
「你祖媽咧十八歲啦!你是咒我考不上研究所喔?」
「不是不是,祝考試順利…」
「志強學長,我會想你的…」
「你又不是女人,你想我,我也不會高興。」
「那我會努力忘記你的,雖然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是那麼重……」
「$$%媽#&*$%,噁心死了!」
「阿義學長,聽說你要當兵了,軍旅愉快…」
「#$&娘#&*&%,你爸抽到海陸仔,愉快個屁!#%*祖媽%&*#$………」
「對不起…」
(PS:馬賽克的部分,不便解碼,若有須要,請查閱『唐詩三百首—台灣版』,記得作者好像是陳松勇、萬梓良…等人。)
就在這離情依依的氣氛下,我向即將畢業的學長們一一敬酒,空氣堨R滿了TNT炸藥的味道,唉,醉不成歡慘將別……
喝完最後一杯,一看手錶,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再不趕回去,搞不好那些女孩已經遭了毒手了。
我放下杯子,拱手道:「各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終須一別,他日江湖重逢,再行杯酒言歡,小弟先告辭回去探望得心臟病的曾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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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剛剛不是說中風?…」
「……是嗎?…啊…是…是…是併發症!」
說完,也不管背後紛紛大聲背誦「台灣版唐詩三百首」的學長們,就施展輕功奔出,快速跨上機車發動,往麥當勞衝去。
一想到搞不好剛剛那位警察大人還偷偷在跟縱我,就不敢再闖紅燈,到了路口,對面就是麥當勞,我停下來,抬頭看著燈號等綠燈。
咦?這個紅綠燈怎麼變成三個?還一直在旋轉?
頭也變得好重!怎麼搞的?我明明只喝果汁……
旋轉的紅色燈變綠色,迷迷糊糊跟著其它車子過了馬路,麥當勞也變成三間,只好朝中間那間騎去。
也不知是怎麼停好車的,剛剛還可以施展輕功的腳步現在卻沈重無比,這倒底是怎麼了?
我舉起手用力甩了自已兩巴掌,企圖藉此清醒過來。才剛覺得回復了些神智,猛然警覺身旁站了一個人,而且是個高大,留落腮鬍的外國人。
竟然連身邊有人都沒發現?這是怎麼回事?這種感覺怎麼那麼像喝醉的感覺?
又甩了自已一巴掌,身邊的外國人操著一口破中文說話了:「這位小弟弟,你怎麼了?是不是覺悟到自已的罪惡了?…」
是我的腦袋有問題還是他的腦袋有問題?為什麼他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這位小弟弟,你要不要『性交』呢?只要和我一起『性交』,你就會得到解脫………」
哇!這句我可聽懂了!馬的,大變態!我可沒有這種「屁好」!本來想罵他一句:「Fuck you ass hole!」但轉念一想,這不正順了他的意?
(若看不懂,不代表英文程度不好,千萬不要特地去翻字典。)
我…我……居然敢如此侮辱我!我要讓你知道,我們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於是我伸出了我的拳頭,咦?他…他怎麼變成了三個人?居然會分身術?莫非是日本忍者喬裝的?
哼!那就三個都扁!我踏前一步,突然腳一軟,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Oh!上帝…」……
不知過了多久……
身體像是在一片茫茫的霧媞}浮了好久……
朦朧間,聽到一聲叫喚:「皇上!」
睜開眼睛,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金色的天花板,上面刻著一幅飛龍在天的景象。懷埵陪茯X軟的身軀動了動,那熟悉的聲音又傳來:「皇上,該起床了,文武百官都在等您上朝呢。」
我很自然的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不去了,也沒什麼事。」
「皇上,這樣好嗎?」
「嗯,青青,我情願陪著妳……」
她抬起頭,我沈醉在那對幾乎吸入我整個靈魂的眸子堙C眼前的世界又開始模糊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
漸漸的,眼前又慢慢亮了起來,我只覺得頭好重…意識模模糊糊的…整個思緒好像要炸開一般!渾不知身在何處……身邊好吵…不知什麼跟什麼的聲音在耳邊轟轟作響……
直到那聲音又傳入耳中:「他好像醒了耶!」
我脫口而出:「青青,妳在哪堙H不要離開我。」
說話同時,我張開了眼睛,一陣不適應的強光過去之後,慢慢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我是躺在麥當勞的沙發椅上,不是在唐朝的皇宮中。大概麥當勞的沙發真的很舒服,才會讓我夢到睡在皇帝的寢宮。
轉過頭,原來是回到聯誼的地方了,大家都還在。我拍拍仍是痛得厲害的頭,說了聲:「哎…我怎麼怪怪的?」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表情幾乎都一樣的看著我,那眼神,彷彿第一次看到侏儸紀公園的恐龍般,除了青青是低著頭……我開始懷疑自已還在作夢。
拍拍右手邊離我最近的西瓜太郎,道:「喂!你們是看到鬼喔?」
西瓜太郎露出比平常痴呆的表情:「你…你…你…你…」
他支支唔唔的說不出所以然,思嘉倒先講話了:「你剛才說什麼?」
「我…我不是在睡覺嗎?」
「你不記得?」她的語氣像是我再不承認就要砍死我一樣。
「我說了什麼嗎?」實在是不記得,頭還是痛得要命。
「呼…………原來是夢話!」她像是鬆了口氣般。旁邊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還有人指指點點,笑著不知在說什麼。其中又以小燕子笑得最大聲。
「我倒底說了什麼?是不是說了什麼得罪妳們的話?」實在是一頭霧水。
小龍女微笑道:「那才不是……」
她還沒說完,小燕子插嘴道:「你啊…嘻嘻…剛剛喔,深情款款的說:『青青,妳在哪堙H不要離開我!』…哈哈…好浪漫喔……」
思嘉啜了一口飲料:「我還以為你告白了呢…」
猛然想起剛剛的夢境,臉上一陣發燒。我怎麼會做這種夢?
林秀瑜撥了撥頭髮:「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原來你早就喜歡青青了,那就不能怪你不想載我了…」
嘉宏走過來拍拍我肩膀:「馬…嗯!山地人動作很快嘛!看你平常忠厚老實樣…」
哼!還在那講什麼五四三的,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現在是騎虎難下嗎?若是否認,會傷了人家女孩的心;不否認嘛…流言更是可怕。
這個話題再持續下去還得了?雖說我淡泊名聲,但女孩子家可是有名節的。我立刻向平時還講點義氣的山雞使個眼色。
山雞接受到我發出的訊號,清了清喉嚨道:「喂!山地人你是怎麼了,喝的這麼爛醉?你不是不喝酒嗎?」
小燕子接口:「對嘛!愛酗酒的男生最沒水準了…」她果然第一個中計。
「哪有啊?我只不過喝了一種叫玫瑰紅的果汁……」
「厚!馬的!你是白痴喔?玫瑰紅是一種後作力很強的酒啦!」嘉宏再也無法憋住他的口頭譂了。
「哼!別想騙我!那明明是果汁!」想讓我對隊長失去信心?門都沒有!
「是真的喔!」思嘉悠閒的道:「我也很喜歡喝,可是不敢喝太多。不然你想你為什麼會醉?」
嗯,美女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特別有說服力。可…可是難道我最信任的隊長竟會出賣我?不…不可能的。
「還好有那個老外在,及時扶住你,不然你可能會摔得鼻青臉腫。」思嘉仍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我。
那個老外?我猛然憶起昏倒前的情況…
「什麼!是那個落腮鬍嗎?」
「對啊!要不是他送你上來……」
啊啊!天啊!我的貞操還在嗎?手不自覺的摸了摸屁股……
(問我為什麼摸屁股嗎?這個問題很難,下課後再個別來問。)
「可惡!那個王八蛋!」情不自禁罵出口。
「咦?為什麼你也那麼討厭他?剛剛嘉宏還差點和他打起來……」小燕子好奇的問道。
我回頭感激的看了看嘉宏,只見他仍是一臉的憤恨。沒想到,雖然平常顧人怨的要死,有事時卻是最可靠的……好!那麼你在成功嶺偷我內褲的帳,也不跟你算了……
小龍女說:「到底什麼事讓你們那麼生氣?」她的音量雖不大,但只要一開口,所有人都會不自禁的聆聽。
「對啊!快說!」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我不禁悲從中來,莫非我真的已失身於他?而嘉宏為我打抱不平,才……
「這種話在淑女面前不方便說……」
聽到這個回答,我的心又涼了半截…
「我們又是什麼狗屁淑女了?快說!」思嘉不耐煩了。
「嘉宏,你不用顧慮我的感受,說吧…」我已經萬念俱灰,第一次竟是被那樣的野獸給摧殘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馬的,干你什麼事?」嘉宏豁出去似的,憤憤道:「他扶你到樓梯口,我去接過來時,他竟跟我說:『小弟弟,你的臉長得很罪惡,只有跟我一起「性交」,才可以免去你的罪惡……』,幹……啊…幹什麼講這種話?我又不是同性戀,這不是欠扁嗎?」
咦?原來是這樣,看上我也就算了,竟然連嘉宏都要?這老外也太不挑了。
「噗!」小燕子突然連人帶椅子往後倒,小龍女忙扶起她。她已經笑得快失去控制,小龍女邊拍她的背,邊說:「你們別耍寶了好不好?要是害小燕子沒氣,誰要負責?你們沒看到他穿著摩門教傳教士的制服嗎?他是說『信教』不是『性交』啦!唉…你們的腦袋倒底裝什麼?……」
我們這才恍然大悟,不禁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那邊廂桃太郎等人有的跳腳,有的拍桌子,早已笑的不倫不類,完全不顧兄弟道義和紳士形象……
「哇哈哈哈……」
「當美少男也很辛苦啦……」
「須要驗孕片的話,便利商店就有賣了……」
「也不錯,看能不能生個混血兒……」
「喂喂!我們和他們睡同一個宿舍,他們會不會對我們……」
………真是夠義氣的朋友!
再繼續給恥笑下去,這形象可真的要一絲不存了!幸好,轉移話題是我的特長之一……
「咳!對了,我不是在樓下昏倒的嗎?怎麼會?……」
「妳要感謝青姐啦!要不是她正好要先走,在樓下看到你,你可能已經被那老外帶回家了,說不定已經失身了喔……」小燕子不放過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嘛,你們兩個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林秀瑜大小姐也開口了。
哇哇,妳這又是提的哪一壺?
我看了青青一眼,她從我醒來後一直沒有再抬起頭,想來我那句「告白」實在給她太大的震撼。
其實我心堣]很矛盾,青青絕對不算一個美女,除非瘦下來。可是為什麼我看她的時候會有被「電」的感覺?……一旁美女如雲,反而都沒讓我有這種感覺。
正確說起來,是從高中之後,就再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猛然胸口一緊,算了,不要再想下去。
「我想,我是不是該把剛剛沒做完的事做完?…」不快轉移話題不行,我想到還沒幫最後兩位取綽號,立刻說道。
「咦?」小燕子突然眼睛一亮:「你要繼續你愛的告白嗎?」她轉向青青:「青姐,妳好幸福喔……」
「不是啦!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妳不要亂說……」
「唉唷,臉都紅了還在否認…」
「真的沒有,我臉紅是因為喝酒的關係……」
「碰!」思嘉突然將手中的飲料重重往桌上一放:「哼!難道青青會配不上你嗎?講得好像人家拚命想倒貼,而你根本不屑似的!」
大家都被這番話嚇住時,她一把拉起青青:「我們走!」
兩人站起來,真的就往樓梯口走,我忙跟著站起來道:「也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思嘉回頭掃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跟垃圾說話。
我把沒說完的話吞進肚子堙A默默看她們走下樓梯,思嘉沒有再回頭,青青也沒有。
沒有人說話,氣氛凝結了十秒鐘左右,小燕子細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打破沈默:「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她一雙汪汪的大眼睛頓然失了光釆,眼看就要滴下淚來。
西瓜太郎急忙道:「這又不是妳的錯,都是山地人亂說夢話啦!喂喂!山地人你還不快道歉?」
「馬的,山地人你看你幹的好事!」嘉宏也來發話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娘娘腔的猴子今天第一次開口,就說了很欠揍的話。
喂喂!你們這樣算什麼朋友?就算我真的講了一句該死的夢話,就算人家美女珠淚欲垂的模樣確實讓人不忍……那也不用把砲火都集中在我身上吧?
好好,咱們這個樑子結下了。
他們的安慰顯然造成反效果,小龍女邊拿面紙擦小燕子眼角一串串滾下的淚珠,邊說道:「不能怪他啦!思嘉的脾氣也太大了些……」
哈,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唯一幫我說話的人竟是今天才認識的,大概我真的做人失敗。
「厚!你實在是做人失敗,竟然讓女孩子哭……」西瓜太郎直跳腳,一副想找我單挑的樣子。
「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不行?」我偵探可不是幹假的,西瓜太郎這小子,八成是看上了人家小燕子。
「我不該喝酒、不該做那個夢,如果我夢到的是小燕子,現在早就皆大歡喜了………」
「哎唷,你少臭美了,誰跟你皆大歡喜?」小燕子總算是破涕為笑,邊擦眼淚邊說道。
「真是的,」林秀瑜挽了挽頭髮,一臉的不高興:「氣氛都被破壞了,乾脆早點回去算了。」其實我也深有同感,剛剛醒來到現在頭一直痛得要命,再不快點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的微積分恐怕又要再翹了。
那怎麼行?都快期中考了,至少也該去看看微積分教授長什麼樣子。
我正想附議,一個聲音先說了:「也好啦!實在是沒什麼氣氛了,明天一早還有課,我看今天就到此結束吧。」
說話的是坐在林秀瑜旁邊的第六個女孩,要不是她在這最後一刻說了這句話,恐怕我今天完全不會注意到她。
她綁著兩條烏黑的長辮子,五官雖不如林秀瑜那般豔麗無雙,但多了一份平易近人、容易親近的感覺……
而且她的笑容,好熟悉好熟悉……
「咦?妳們真的要走了嗎?」看到女孩們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嘉宏等面露驚慌之色。
「對!不用送了。」林秀瑜打個哈欠。
一干人等無助的向我看來,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想到我。不過這一次愛莫能助了,一來不能強留人家,二來我自已也想回去。
「唉,真可惜,人家還以為你會認出我的說……」剛那女孩手中玩弄著自已長長的辮子,突然對我說了這一句。
什麼?難道我以前見過她?不可能吧?本人雖健忘,但曾輸入資料庫的美女不可能會忘的才對……
這下醉意去了幾分,忙仔細再看看她……
是有一點熟悉的感覺,但又那麼模糊…說是曾在街上擦肩而過的美女,倒是比較像……我快速搜尋腦中所有檔案,嗯……上大學至今所見過的諸多美女,她肯定不是其中一個,我敢以爺爺的名聲發誓!
「這…我真的記不起來,請問妳是…?」
「哎……蘇君竹,你竟然連高中同學都不記得?雖然我們不同班啦……」
高中同學?那就有可能,那時的我除了打籃球,很少注意其它的事。
只見嘉宏摸摸頭:「咦?等一下!『蘇君竹』這個名字好耳熟……」
桃太郎接著道:「對啊對啊,真的好像在哪聽過……」
西瓜太郎問道:「這是男生還是女生的名字?」
哇咧!你們這算什麼朋友?
眼看野狗一臉疑惑正要講話,他的狗嘴又能吐出什麼象牙了?我正要阻止,山雞搶先道:「厚!是山地人的名字啦!雖然很久沒有人用了。」
我正在感動時,猴子一臉茫然的說:「你說什麼?他的名字不是叫山地人嗎?」
女孩們笑成一團,我則是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好一會兒她們才恢復正常,林秀瑜道:「喂!人家記得你的名字耶!你竟然一點都不記得?快點想起來!」
哪有說想就想起來的?我笑著做了一個投降的表情。
「還是不記得?……哎唷!我是何曉玲啦!我以前常和你們班的王香慈在一起,想起來了嗎?」
王……香……慈……?
所有的思緒隨著這三個字在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想是想起來了。
當然想起來了,她,這個叫何曉玲的女孩,以前是清湯掛麵的短髮,還戴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自閉到極點,從不跟男生講話……要不是鼻子和嘴巴的輪廓依稀可見當時的模樣,恐怕即使福爾摩斯復活,名偵探柯南從漫畫婺鶗X來,也猜不到殺人兇手就是她。
「喂!你真的很差勁耶!會不會明天在學校遇到,你也認不出我們了?」小燕子眼淚都還沒乾,又開始吐我槽。
「現在想起來了。」
「終於想起來啦?我是變了不少啦,對了,你還有沒有在跟香慈聯絡?」
「沒有……」
「你也沒有嗎?真是的,她就這樣斷了音訊,不知道現在在哪…」
「對啊…」
林秀瑜拉拉她:「曉玲,走了啦……」
嘉宏忙道:「我們送妳們回宿舍。」
曉玲道:「好啊,我們路上再聊吧。」
「對不起,我頭痛,要先回去了。」走到麥當勞門口,我對她們揮揮手道別。
「喂!」小燕子嚷道:「你竟然不送我們喔?是不是因為青姐不在……」她說到這猛然閉嘴,小龍女瞪了她一眼,對我說:「你臉色怪怪的,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不要管她。」
「嗯…」我目送一群人有說有笑的離去後,跨上了機車。
回到宿舍,立刻將身體往床上一摔,希望明天睜開眼時,能將不小心被開啟了的回憶,再度封閉起來。
自從那一次的聯誼後,我可說是忙的不可開交。
西瓜太郎不出所料的宣布要追小燕子;桃太郎則是以小龍女為目標;而嘉宏不
顧眾人勸解,一定要追思嘉……
至於野狗和猴子,兩隻…不,兩人不約而同的為了林秀瑜而神魂顛倒,還因爭
論誰比較適合她,導致大打出手,最後雙雙送到醫院包紮。不巧在醫院又一言
不和,連手術刀和針筒都拿來當武器……
事情差點鬧大,醫生還責備我們為什麼把精神科的病人送到外科…
我沒告訴醫生,他們其實該送獸醫院。
山雞喜歡的是曉玲,在向我問了一大堆她高中時的事後,也宣布「參選」…
總歸一句話,每個人都找到目標了,雖說我實在很想告訴他們,他們的目標實
在是「高處不勝寒」,後果恐怕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淒淒……」
但基於良心的譴責,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既然有機會看他們被拒絕後的衰樣,
不成全他們也太對不起自已的良心了。
那為什麼是我忙得不可開交?
是這樣的,我在成功嶺時,曾幫一位排長寫了幾封情書給一個在泡沫紅茶店打
工的女孩,結果他真的追到那女孩了。
面對這次「不可能的任務」,這些人自然就會想到我的英勇事蹟,以為只要我一
出馬,必定「同理可證」。於是乎我便不得不幫他們六個人各寫一封信給不同的
對象,並拍胸脯保證一定不會失敗,然後事後還得能解釋其之所以失敗是他們
自已的錯。可以想像這種信有多難寫吧?
你也許會問我為什麼不乾脆拒絕算了?
當你光著屁股睡覺的照片落在別人手中時,我想你也不會拒絕的。
那天是聯誼後的第五天,台北的天空飄著絲絲細雨,剛練完球的我,拖著一身
疲憊走出體育館,赫然發現一群人全都集合了在門口等我。
「嗨!山地人,練完球啦?」西瓜太郎用一種小孩要糖吃時的可怕語氣向我打
招呼:「我們要請你吃飯,順便討論信的事,還記得嗎?」
「哎唷!我今天很累,改天啦!」這是實話,快比賽了,每天都被操到軟腳。
「馬的,」嘉宏惡狠狠道:「每天都說改天!我咧#$^&#%$#^$#%……」
桃太郎也道:「不能再拖了啦!她們身邊每天都有一大堆蒼蠅在飛來飛去,要是
再不快點…」
說的好,至少你還知道自已是蒼蠅。
臉上還貼著OK蹦的野狗和猴子,一左一右的走到我旁邊,把手搭在我肩上,
野狗冷冷的道:「隨便你,反正我不在乎再去一次醫院。」
哼!我蘇某豈是臣服於惡勢力之下的人?正要揮手打掉肩上的髒手,山雞不疾
不徐的說:「大家不要再逼他了,我們自已去吃麥當勞吧!」
嗯嗯,果然只有山雞算得上是朋友。
「反正他待會兒如果沒有出現,那這張照片就會在麥當勞門口出現。」山雞臨
走時,拿起手中一張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依稀可以看到自已最引以為傲的
那件印著麥可喬登的NIKE四角內褲,和……………………
(基於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道理,所以用…………留給讀者一點想像空間。)
「我去!我去!」唉!認命了,人生就是這樣的。
不久,我便拖著疲憊的身心,和他們一起坐在麥當勞堣W次聯誼時坐的位置上。
面對著滿桌的食物,還來不及吃,西瓜太郎便忙著拿出信紙道:「我先!」
「為什麼是你先?我和山地人認識最久,是我先!」嘉宏不服氣。
「喂!你也不想想那張照片是誰拍的?我先啦!」桃太郎不甘心道。
「喂喂,把他褲子脫下來的是我,我犧牲比較大耶!我先…」野狗也來發話了。
「不對!在他屁股上寫字的是我,我精神上受創最嚴重!先寫我的…」猴子也
是面紅耳赤。
此時山雞大吼一聲道:「都不要吵!先讓他吃東西嘛!不然他怎麼有力氣寫?」
大家終於靜下來,山雞又道:「我管你們誰的功勞大,反正現在照片在我手中,
所以當然是我先。」
順序就這樣敲定,我默默的吃著雞塊,開始考慮老爸要我參加轉學考的事…
不一會桌上的食物風捲殘雲般被一掃而空,山雞笑嘻嘻的把一本信紙放在我面
前,說道:「來吧,既是高中同學,你應該比較了解她的心態。」
這真是從何說起?姑且不論她的改變,就算她真的一點都沒變,我也是無從了
解起。
眼看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只好嘆一口氣提起筆開始寫:
== == == == == == ==
曉玲:
我是山雞,妳還記得我嗎?也許妳不會記得我,因為山地人實在是搶盡風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妳稍微注意到的話,妳會發現那天聯誼時,有一雙眼睛從
頭到尾都停留在妳身上。
是的,雖然我沒有讓人驚豔的外表,也沒有花不完的錢,更沒有一張天花亂
墜的嘴……但是我有一顆心,堶掘侉“盚鴭p的愛慕。
寫到這堙A實在不明白,以前的我,看到這樣噁心的文字,一定會把正在吃
的東西吐出來。可是現在,卻是我自已把它寫出來了……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還是不明白。
也許是真正墜入情網時,就會有這樣的症狀出現吧?
妳願意在這個星期天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
一隻病危的雞
== == == == == == ==
寫完,山雞拿起信紙搖頭晃腦唸了一遍,似乎頗為滿意。然而就在他唸完的同
時,其他人不約而同的往廁所跑………
不多時廁所傳來「噁…」「噗…」「噁耶……」的聲音,想來是在嘔吐。
山雞不以為意,拍拍我的肩膀道:「真有你的,山地人,我覺得應該會成功。」
咦?比我想像中還好混。
「那還用說?除非她真的很討厭你。」
這樣說是伏筆,當他被拒絕時,就會自然的以為真的是因為被討厭的關係。
山雞馬不停蹄立刻離去,嘉宏等人才陸續從廁所出來。
「喂,先說好,我不要寫得那麼噁心的信!」桃太郎心有餘悸的說道。
「那你想要怎麼樣的信?」
「嗯…」他想了一下,道:「要有一點幽默的,這樣才能打破她的戒心。」
幽默?沒問題,我立刻提筆:
== == == == == == == ==
龍姑娘:
提筆寫這封信給妳,實在不知道待會兒有沒有把它寄出去的勇氣。妳是那麼
的飄忽若仙子,能配的上妳的,大概只有人稱神鵰大俠的楊過。
可是,我不但沒有楊過那般高強的武功,也不像他那般俊俏,更加別提在武
林上的地位………就連跟在身邊的寵物,我也是遠遠及不上人家,他有一頭雄
壯威武的神鵰陪伴,而我呢?只有自以為是的山雞、慾求不滿的野狗和娘娘腔
的猴子跟著我……
雖然如此,有一件事,我有自信不會輸給他!那就是我對妳的仰慕之心……
如果願意,妳可以叫我過兒嗎?
正在斷腸崖邊徘徊的 桃太郎
== == == == == == == ==
我把信塞給桃太郎,小聲道:「不能給他們看到。」
桃太郎看著信,忽而大笑,忽而搖頭嘆息……最後不說一句話,只是感激的看
了我一眼後離去。
太好了,又擺脫一個了!
這會兒西瓜太郎道:「換我了。」
「你又想要怎麼樣的信咧?」
「我早就想好了,女孩子最須要的是安全感,所以要寫一封讓她覺得跟我在一
起有安全感的信!」
安全感?我打量一下西瓜太郎,嗯,這確實是他現在唯一的武器。
於是想了想,寫道:
== == == == == == == == ==
小燕子:
那次的聯誼,妳就像隻燕子般滑進我的生命,才一眨眼,妳又飛走了…
多麼希望妳能停留,但,我只是一顆躺在瓜田堛漣b瓜,除了靜靜看妳來了
又去,就只能任憑思念在瓜殼埵釆禲B腐敗、再乾枯…
所以只能幻想,如果有一天,有人吃了我肚子堛澈銎嚏A他會消化、再排出
來,然後成了小草的肥料,最後小草終於也成了乾草………
到那時,妳會不會啣著我,去搭建可以遮風避雨的窩?
不用問我的意見,因為,打從一見到妳,我就知道,成為妳的依靠和歸宿,
是我生存唯一的目標。
還在瓜田堛漲镼吨茩
== == == == == == == == ==
西瓜太郎拿起信,看完之後,皺著眉頭道:「這……什麼消化再排出來?太噁心
了吧!」
「哎…連這個都不懂?這表示你可以為了保護她,被吃進肚子,再變成大便都
甘願,如果我不強調你保護她的決心,你一定會出局的啦!」
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傻呼呼的笑了笑道:「好像有道理,我就拿去寄吧!」
「記得,表現的浪漫一點,小燕子就抵抗不了。」
西瓜太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不再停留,一陣風似的走了。
我在心媢臚F口氣,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明明小燕子是最好追的一個,可是
看他這猴急的模樣,恐怕失戀慶祝會是少不了他一個了。不過也好,我也實在
無法想像他和小燕子在一起的樣子。
反正我已埋下了伏筆,到時就可歸咎於他不夠浪漫,而不能怪到我身上了。
正在出神,忽然覺得身旁吵鬧了起來。回過神一看,卻是野狗和猴子又開始你
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
野狗:「#@$^%$&#$&^&*$&*&^%^&………」
猴子:「……$#&^$*&%*%$&^%*&%*^%#&$%&^……」
(可不是作者偷懶,詳情請參考第七章。)
再這樣下去還得了?我忙制止他們道:「不要吵了啦!又在吵什麼?」
野狗:「#@*&$&^&*^#%&**%^&………」
猴子:「$&*&&%#$$%@#@^&*%&%&^……」
這…?我只好向嘉宏投以求救的眼神。因為這是他們同類間的語言。
嘉宏蹺著二郎腿,慢吞吞的說道:「喔,他們是在吵說誰的要先寫……嗯…好像
是說追同一個人的信,先寫的比較有利……」
原來是這樣,我忙道:「我一定一視同仁,絕對公平,不然乾脆我兩封一起寫
完……………喂!幫我翻譯一下。」
嘉宏:「#$^&$&*&*&#$&^&^%*&**&$*#&$#&^$%……」
那邊終於靜下來,一會兒,野狗才道:「好,你寫。」
我提起筆不假思索就寫:
第一封:
== == == == == == == == == ==
林秀瑜同學:
如果妳覺得以前看過類似的信,那不意外,我相信我不是第一個寫這種信給妳
的人,在我提筆時,我已經有心理準備。
妳記得我嗎?我是野狗,打鬼五人組之一。
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別人叫我野狗,因為那實在不怎麼好聽。
可是,妳若願意如此叫我,我反而會很高興,我有自知之明,能當一隻寵物跟
在妳身邊,那是我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
妳願意讓我陪著妳嗎?
野狗
== == == == == == == == == ==
第二封:
== == == == == == == == == ==
同上,將「野狗」換成「猴子」
== == == == == == == == == ==
很快寫完後,我先將野狗的信拿給他,附在他耳邊說:「不要被猴子看到你的信,
其實我比較看好你。」
然後再把猴子的信拿給他,附在他耳邊說:「不要被野狗看到你的信,其實我比
較看好你。」
野狗拍拍我的左肩,猴子拍拍我的右肩,兩人均是高興萬分的離去。
我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呼!
橫豎是不可能追到,我當然是儘量節省體力。
正陶醉於自已的鬼才時,嘉宏說道:「馬的,這一群白痴,其實最後一個寫,才
能讓你有充份的時間慢慢想……」
「嗯…」
「所以最有希望的一定是我!」
「嘉宏,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說……」
「什麼事?」
「基本上,說真的,我覺得他們都沒有機會。」
「怎麼說?」
「第一:對方條件太好,選擇太多;第二:他們在這眾多追求者之中,一點都
不突出,這個遺撼不是一封情書就可以彌補的;第三: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哪
還有人在用寫情書這種古老的方法?所以……」
「狗屁!那以前那個排長不是追到了?」
「非也非也,排長之所以追到,是因為那個在泡沫紅茶店打工的女生基本上品
質就比較……那個遜色一點,可是現在我們面對的是一群外貌和學識均屬上乘
的高級品,就好比你可以一拳打昏路上的小混混,卻不見得能挨得了拳王泰森
輕輕的一拳,是一樣的道理。」
「嗯……」
嘉宏似乎有些動搖,只差臨門一腳了。
「所以呢,似我看,他們可以追到手的機率,就有如在大海塈鉹@艘沈船那麼
的渺茫……」
「可是,」嘉宏不服氣道:「我的機率應該比他們高很多…」
「唉…」我憐憫的拍拍他的背:「你想想看,思嘉那個脾氣,聯誼那天又是不歡
而散,你真的認為你的機會比較大?這樣說好了,如果他們是在大海找一艘沈
船,那你就是在銀河系找一架墜毀的玩具飛機……」
「這……結論是什麼?」
「結論就是,既然明知無望,那就不要再白費力氣…」
「………」
「你也不要太傷心,思嘉那種女孩子,真的追上了只會讓你痛苦一輩子,她那
種火爆的脾氣………」
話沒說完,背後突然有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脾氣火爆又怎樣?」
猛一回頭,只嚇得我魂飛天外,三魂七魄不知所蹤……
思嘉和青青手牽著手,就站在我們背後。
「碰!」
思嘉老實不客氣的把東西往我們桌上一放,就和青青坐在對面吃起來,我不敢接觸她的眼神,只好低下頭陪笑道:「啊,真巧…」
腦海中浮現的竟是一群嚼檳榔開賓士、戴墨鏡的黑道份子踹開宿舍的門,把我和嘉宏架出去的情景……
嘉宏在一旁陪著笑了一會兒,用手肘推推我小聲道:「馬的,山地人你看她的眼神好恐怖……」
咦?嘉宏竟然也會注意她的眼神,好奇心使我抬起了頭,原來思嘉今天穿普通的牛仔褲和T恤……
「喂!」她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趕緊把視線從那件被撐得飽飽的T恤移開,無可避免的就和她四目相交…
哇!那個眼神,我終於可以體會看到貞子從電視堛戎X來的恐怖……
「你該不會想追我吧?」這…?我抬起頭,原來她在跟嘉宏說話。唉……看來剛剛說的話還是被聽到了。
「嗯…ㄟ…唔……」嘉宏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還頻頻對我施以求救的眼神。
真衰,人家是送佛送上天,我看我今天得送一隻色鬼下十八層地獄。
「其實嘉宏不錯啦!」我只好強裝笑臉,做一件『明知山有母老虎,偏向虎山行』的事:「他的體格不錯啊,很能給女孩子安全感;再加上心腸好,每次我在宿舍有什麼事須要幫忙時,他總是第一個出現的……」
其實呢,他幫我的忙還真不少,比方說我買了滷味回宿舍時,他會立刻像風一樣出現,然後基於為我健康著想的理由幫我吃掉一大半;又或者我租了什麼好看的VCD回來,他也會很熱心的幫我「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兒童不宜的畫面」……
「還有呢?」思嘉竟然沒有叫我閉嘴?
「還有…還有…還有……」我咧!這種無解的題目叫我怎麼回答啦!嘉宏的優點?這個問題比誰殺了甘迺迪還難咧!
「你剛剛不是說,他追到我的機會像在銀河系找一架墜毀的玩具飛機嗎?」
「這……」哇哇哇,連這一段都聽到了?
「其實也不能這樣比喻啦……」思嘉道。
嘉宏眼睛一亮,這真是太神奇了,莫非還有機會?
「應該說,像在全宇宙找一根針吧!」思嘉嘴堳r著漢堡,若無其事的說出這句話。
嘉宏還在發呆,他老兄也許不知道宇宙和銀河系哪個大…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這一型的。」
這一句他聽懂了,我看著他漲紅的臉,不禁想到連續被五十個女孩拒絕的櫻木花道,唉……自古多情空餘恨,你有那麼「多」發「情」的對象,也只好空餘恨了……
「思嘉,妳說得太絕了啦…」一直不說話的青青扯扯她的衣角道。
「哎唷!要是不說的絕一點,對方再糾纏不休豈不是麻煩,像妳以前就是不夠狠………」
她再也說不下去,因為青青伸手要摀她的嘴,沒料到正好把整個漢堡塞進了她嘴堙C
「噗!妳幹什麼啦!」
「哇哈哈!啊…對不起,我幫妳擦!」
「…………」
看她兩人打打鬧鬧,氣氛好不快樂,我身邊卻是愁雲慘淡,只差沒有吹來一陣蕭瑟的冷風,順便落下一片楓葉在嘉宏頭上。再這樣讓思嘉打擊下去,只怕嘉宏又要每晚在宿舍唱那首「心…事…若無講…出嗚嗚嗚來……」
到時候,不僅失戀的人痛苦,我們這些室友更痛苦。
於是我連忙站起來道:「妳們慢慢吃吧,我們要先回去了。」邊說邊拉起嘉宏。
思嘉擦了擦嘴角:「喂!你等一下,我們還有帳沒算!」她看一眼嘉宏,續道:「他可以先走,你不行!」
咦?我…我…
嘉宏拍拍我的肩膀,勉強擠出一句:「那我先走了……」然後就低著頭,腳步沈重至極的往外走,這是我今天最後一次看到他了,他就這樣輕輕的來,又輕輕的走,揮揮衣褌,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帶走了一大片烏雲和一臉大便………
思嘉的話打斷我的思緒:「你還在發什麼呆?坐下來啦!我們的帳該算一算了!」
對喔!我哪還有時間憐憫別人?都自身難保了我。
「請問……」
「請問什麼?你該不會還想裝傻?」
「可是……」
「還可是?我跟你說,男子漢要敢做敢當!」
「我……」
「我什麼我,是男人講話就不要結巴!」
「………」
「怎麼樣?沒話說了吧?」
不是沒話可以說,實是有話說不出也……
「喂!思嘉,妳這樣他當然沒辦法講話啦!」
「什麼?妳居然幫敵人說話?妳…妳……這個傢伙是玩弄妳感情的人耶!」
「妳不要亂講啦!哪有這種事?」
青青面紅耳赤的把蕃茄醬往思嘉臉上抹,兩人又開始打打鬧鬧起來,好似忘了我的存在。原來搞了半天,是要跟我算聯誼那天「白日夢事件」的帳,想來想去,這件事還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我所背負的「莫須有」罪名,恐怕岳飛爺爺復生,看到了也要大嘆三聲無奈。
這種事辯也不是,不辯又像是默認,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用這一招了。
「對了,妳們待會兒要去哪堙H」
青青立刻中計:「我們要去校刊社啊……」
咦?不會吧?這麼巧?
「真的?我也是要去校邗社耶……」
「什麼?你是校邗社的嗎?」
「不是,我只是要去領稿費。」
「真的?」青青眼睛突然一亮:「是這一期的校邗嗎?你有投稿?是哪一篇?你的筆名是什麼?」
「我……」
「等一下!」思嘉突然大叫一聲,我和青青都被嚇了一跳。
「喂!妳幹什麼啦?」青青瞪她一眼。
思嘉用面紙擦擦臉,若無其事的說:「既然這樣,那你們兩人一起去好了,我先走了。」說著就站起來。
青青急忙拉住她:「喂!妳說要陪我去的!」
思嘉看我一眼:「現在有人陪了,那我不如回去睡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她的眼神堣懷好意。
「可是……」
「就這樣,我走了,拜拜。」
還沒回過神來,思嘉已經走了出去,留下麥當勞堣@臉錯愕的青青和我。
「ㄟ……妳同學怎麼這樣子……」
「………」
「現在怎麼辦?要一起去嗎?」
「………」
「我看我陪妳一起去好了…」
「………」
「咦?還是妳想自已去?我是沒差啦…」
「………」
「這……今天天氣真好…」
「………」
喂喂喂!同學,怎麼突然低頭故作害羞狀?妳剛才不是這樣的…
哼哼!這也難怪啦,在我蘇某人的魅力之下,妳會害羞,那也不能怪妳。只是如此一來我可尷尬了,再這樣「相對無言」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唯有淚千行」了。
於是我只好學一休和尚在頭上畫三個圓圈,閉上眼睛想解決之道。不一會兒,腦海立刻浮現剛才她談到投稿時的興奮神色,呵呵,有了!
「嗯…對了,我剛剛的話還沒說完,我投稿的是小說,妳呢?」
此計馬上奏效,她抬起頭,滿臉興奮:「是小說?哪一篇?」
「就是那篇科幻小說『黑洞』囉!」
「真的假的?你的筆名是不是『藍狐』?
我有點訝異她竟會知道:「咦?妳看過嗎?」
「當然了!寫的很棒耶!我反覆看了好幾遍說……」她立刻吱吱喳喳起來,完全不是剛剛那個害羞模樣。
「沒那麼好啦!妳不是也投稿了?咦……」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也想起來了,有一個筆名叫『青青』的,寫了好幾篇新詩,是不是妳?」
「你看到啦……」她笑笑說:「寫的不是很好……」
「妳也別謙虛了,全部新詩有一半以上都是妳投的,還說寫的不好?那是要叫其他人都去跳樓喔?」
「哎唷,才沒那個意思,你厚……」
我們就這樣聊了開來,話題一轉到文學上面,她的話比我還多,大概是興味相投。巧的是,我們在寫作上也有許多地方看法是一致的,這更讓我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畢竟同樣喜愛寫作的人已經不容易遇到,更何況對文字的觀感如此相近者?所以一聊起來可說是沒完沒了。以前這些事只能放在心中想想,或表之於文字,或在BBS上和人討論,絕少在日常生活中談及,真的提起了,不是被當成神經病,就是被摸摸額頭,然後換來一句:「奇怪?沒發燒啊?」
記得有一次我寫小說到半夜,正在苦思該如何讓男女主角因誤會而分開,嘉宏走進來,我千不該萬不該問了他一句:「喂!你覺得該怎麼讓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朋友分開?」
嘉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嗯……馬的,硬要把人家分開,是很不道德,不過法子還是有的,那要看當時雙方是使用什麼體位而定,如果%$#&^%$#&的話,那就$#%^@#^%^%^%&…………」
(以下省略,如果您已經滿十八歲,作者可提供完整解碼版,來信請附年齡證明。)
總之,您可以想像當時還是純情少男的我,受到的打擊有多重,而那一篇小說,就再也沒有心情把它寫完了。我也學到一個教訓,那就是別跟興趣不同的人提到這些話題。日常聊天時,也最好配合他們,講一些AV女星,或路上看到哪個檳榔攤的妹妹裙子比較短……之類的話題,否則人家不是說你偽君子,就是憐憫的拍拍你,然後告訴你:「沒關係,我知道哪家醫院可以拿威而鋼……」
凡此種種,只想說明,現在有一個可以聊聊文學的人陪我聊天,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事!
我們就這樣聊啊聊的,從小說聊到詩,從金庸聊到徐志摩,從麥當勞聊到校邗社………最後我們都領到了稿費,站在校邗社門口,我知道她和我一樣不想道別。
「妳要回宿舍了嗎?」
「嗯……」
「我送妳。」
「好……」
我們慢慢走在校園堙A夜晚的空氣涼涼的,聞起來好舒服。青青看著手中的信封袋,嘆口氣道:「稿費真少!看來真要靠寫字過日子,好像會餓死。」
我笑了笑,靠寫作過日子?想都沒想過。比如現在我手中這篇近兩萬字的小說換來的稿費,就連拿來付前幾天那兩張罰單都不夠!想到這兒,不禁又開始緬懷起偉大國家元首的好處來……
「喂!你在想什麼?」
「啊!我突然想到, 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真是偉大!還有先總統 蔣公在開國之初南征北討,更是偉大……」
青青瞪我一眼,當然是帶著笑意的那一種:「又在鬼扯了…」她哪堛器D,我是真心的想到這兩位先烈。
「那妳又在想什麼咧?」我反問她。
「我在想啊,今天運氣不錯,平常要遇到有看校邗的人都很難,今天居然被我碰到一個同樣在寫的。」
「其實我也不常看校邗,投稿是因為有錢領啦!雖然是少的可憐,若是要看文章的話,我倒寧願上BBS,不但文章多,品質也不差。」
她有點驚訝的看著我:「BBS?那不是交友聊天用的嗎?」
聽到這話讓我啼笑皆非:「拜託!妳有沒有上過BBS啊?」
「沒有耶……」
「什麼?這個時代居然還有大學生沒玩過BBS的喔?妳……」
「因為我覺得在那種虛幻的世界堬嶀恁B交朋友是很愚蠢的事嘛……」
「厚!是誰告訴妳BBS是專門用來聊天交友的啦!」
青青很無辜的說:「沒有啊,我看思嘉她們都會用BBS聊天,然後見網友啊什麼的……」
「拜託!那只是功能之一啦!唉……」
我看看錶,才八點鐘不到,於是轉頭問她:「現在去電腦教室,我介紹一個可以看文章和寫文章的好站給妳,好不好?」
她歪著頭想了兩秒,就說:「好,你不會騙人吧?」
五分鐘後到了工學院的電腦教室,運氣不錯,還找到兩個相鄰的空位。
一坐下來,我立刻打開電腦,連上貓咪樂園,用自已的帳號登入後,直接進入小說版。
「妳看,這些都是人家POST上來的小說,還有別人看完的感想……」
「哇!好多喔!」
我再切換到詩版:「這是專門給人家發表詩的……怎麼樣?沒騙妳吧?」
她用力點頭:「趕快教我玩啦!」表情真像小孩發現新玩具,一付我不教她玩就要嘟起嘴來哭的樣子,我看的有點發呆…
「首先要註冊一個屬於妳的帳號,帳號是英文,妳有沒有英文名字?」
「沒有耶…」她把頭湊過來看我的螢幕:「你用什麼帳號?」
「我啊…就直接把筆名翻成英文,bluefox,我懶得想嘛!」
「對了,為什麼你要叫藍狐呢?一定有什麼依據吧?」
「這……狐狸是我最喜歡的動物,然後剛好那時想筆名時心情有點blue,所以就……說穿了也沒什麼啦……」
她想了一下,笑道:「那這樣,我最喜歡的動物是燕子,我的名字有個『青』字,我就叫青燕吧!」她說著,輕輕在id那欄敲入greenswallow這個長長的字。
「喂喂!版權所有,禁止盜用!」
「是嗎?那版權證明書拿來看看。」
「………」
「哈哈哈,說不出話了吧?再來呢?」
「然後是暱稱,我直接用藍狐了…」
「那我當然叫青燕囉…」
就這樣,她註冊完後,我開始教她基本操作技巧,快九點時,終於教的差不多了…
「喂,電腦教室要關門了,改天再玩吧……」
「等一下啦!這個Query是什麼功能?」
「喔!妳可以看別人的名片檔啊……妳還沒設定自已的名片檔吧?改天再……」
話沒說完,我看到她很快輸入我的id。
來不及阻止,螢幕上已經出現我的名片檔: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是落葉,妳是風~
妳掌管我的何去何從…
我是雨滴,妳是彩虹~
我的存在,只為妳燦爛美麗的笑容…
我是毛蟲,妳是飛鴻~
我最好的歸宿,是妳腹中…
我是牛糞,妳是芙蓉~
但願人們踩過我,也會把妳好好的捧,好好的捧………
== == == == == == == == == == == == == == == == == == == == ==
青青認真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好棒!原來你也會寫詩啊?」
「只是隨興寫的啦………」
她眼堸{過一絲頑皮,問道:「真的嗎?是不是有什麼人讓你有這樣的感觸?」
我想,她大概沒有發現,我失去笑容的表情已經洩露了答案……
「沒有啦…」
「真的?」
「真的沒有………」
回女生宿舍時,青青一路上吱吱喳喳,BBS這個新發現顯然讓她興奮不已。
「喂!我如果用E-MAIL寄信給你,你會回吧?」
「姑娘客氣了,能收到姑娘的來信,是在下的榮幸……」
她似笑非笑的看看我,也學起我的口氣:「公子何必多禮?奴家還有許多文章上的疑問,要向公子請教。」
「不敢不敢……」看來是和我槓上了,沒問題,兵來將擋:「小子乃是一介不成材書生,姑娘如此謙虛,豈不令小子惶恐?」
「公子一表人才,所交遊者又多是出口成『章』的文人雅士,奴家確實比不上公子,請公子不要再客氣。」她特別把「章」字加重音,分明是在諷刺我身邊那群熟讀台灣版唐詩三百首的朋友。
這個公道我當然要討回來:「姑娘此話雖也言之成理,但小子身旁庸庸碌碌之輩,又怎比得上姑娘那位以顛倒天下眾生為已任的閏中密友?」
我們同時哈哈大笑,青青接著說:「公子如此看得起奴家的好友,想必她聽到一定很高興……」
我忙道:「這個大可不必知會她,那位小姐個性奇特,小子是萬萬招惹不起的。」雖說思嘉頗以能招蜂引蝶自豪,但以她陰晴不定的個性,誰知道她會不會又莫明其妙翻臉。
正在邊走邊說,越說越高興時,突然間背後有一個頗為蒼老的聲音把我和青青嚇了一跳:「請留步,老朽已留意兩位許久了。」
驚魂未甫的轉過頭,只看見一個頭髮和鬍子都已花白的老先生站在那兒,看他的神情,顯然很激動,好像我和青青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嗯……孫子和孫女似的。不過奇怪的是,他竟也學起我們的調調說話,真是天下事無奇不有……
他似乎還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我只好問道:「敢問前輩有何指教?」不知不覺,居然還是順著他的語氣,青青在旁邊聽到,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顫抖著開口:「唉…老朽尋覓了半生,終於…終於還是找到了……」
什…什麼跟什麼?還真的是來半路認孫子的喔?
「這個…晚輩實在不懂前輩的意思…」
老先生呵呵的笑了兩聲道:「此地並無外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我等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我還「洞房何必曾相識」咧!看在對方年紀一把了,只好還是保持禮貌說道:「晚輩並不識得前輩,敢問前輩可是認錯人了?」
「唉!」他嘆了一口氣:「小兄弟,在老朽面前,你大可不必掩飾,聽你們說話,你們也不是這個朝代的人吧?」
咦?什麼叫不是這朝代的人?
正要開口詢問,他又道:「老朽乃是一次南柯夢醒後,突然發現身邊全都變了,竟是莫明其妙,來到這個不知其所以然的朝代……」
哇哇哇!這是消遣我們來著?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青青拉拉我的袖子小聲道:「喂!他好奇怪,我們快走啦!」
我也小聲回答她:「姑娘稍等,且看小子和他周旋一番……」
「唉唷…」她強忍著笑:「公子有此雅興,奴家自然奉陪。」
哈,居然肯陪著我胡鬧,我越來越欣賞她的個性了。
於是我正色道:「不瞞前輩,晚輩亦是在一次熟睡醒來後,不知為何的就發現身在這個朝代,所幸不久就遇到一位舊識…」我比了比青青:「她亦是胡里胡塗的來到這個朝代……」
老先生瞇著眼睛,一付「朝聞道,夕可死矣」的模樣,嘆口氣道:「為何會有如許怪事發生?唉……若非今日在此遇到兩位,老朽可就死不瞑目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姓藍,單名一個狐字…」越說越像真的,我忍住笑:「敢問前輩的名號?」
「呵呵…」其實他看起來挺慈祥的:「小兄弟不必多禮,老朽姓杜名甫。」
我靠!杜甫?我還李白咧!把我當白痴啊?正要開口罵人,突然不遠處有人大喊:「爸爸!你怎麼跑到這堥茪F?」
老先生皺起眉頭,一個微胖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對著老先生道:「該去醫院了,醫生吩咐您不能亂跑的!」然後轉過頭來對著我和青青:「對不起,我爸爸精神不太正常,沒有得罪你們吧?」
說話同時,兩個穿著白袍,像是醫院工作人員的年青人也跑了過來,一左一右的架住老先生的手。
咦?原來是精神病患?我不禁對剛剛的行為感到有些抱歉,正要說話,老先生卻先氣急敗壞的開口:「豈有此理!藍狐小兄弟,勿聽信此人胡說八道!此人一直自稱是老朽之子,實則老朽從未婚娶,何來子嗣?」
我衡量一下情況,只好道:「晚輩相信前輩所言,請前輩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時老先生已被身旁兩個年青人往校門口方向拖著走去,聽到我這樣說,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一邊走還一邊對我喊道:「今日萍水相逢,老朽心願已足,小兄弟,自已多保重!」
我也大喊道:「前輩珍重萬千,他日終有重逢時!」
只聽得遠遠傳來老先生吟詩的聲音:「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我還陶醉在這兩句本來就極喜愛的詩句堮氶A那中年人用一種疑惑,還帶點憐憫的眼神看看我,說道:「這位同學,要不要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
Shi…t!竟然把我也當神經病?不過想想自已剛剛說的話,難怪他會這樣想,只好急忙分辯:「不用了!我是正常人……」
「那幹嘛學我爸說文言文?」
「這……對了,令尊為什麼會這樣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再來轉移話題這一招。
「唉……」他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我爸以前是教詩詞的大學教授,幾年前發了一場高燒後,就一直以為自已是古代人……」他說到這,仔細打量了我一下,續道:「年青人,要小心………」然後就搖著頭走了。
我發了一會兒呆,直到青青出聲:「你在想什麼?」
「嗯…」這才回過神來:「我在想啊……以後走在路上可不能講文言文了……」
「還說呢!都是你啦!」
「這…姑娘不也配合的天衣無縫?」
「你厚……又來了!」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想想也真是好笑,半路有人跑出來攔住我,說他是杜甫。
我們就這樣一路笑到女生宿舍門口,經過這一番波折,都快十點了。
停在門口,青青跳上階梯,回頭笑了笑:「再見。」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要緩和突然加快的心跳。
「今天才發現妳蠻活潑的,我本來以為妳很『閉數』……」
「ㄟ……」她的臉又在瞬間紅了起來:「我本來就不太習慣和男生說話…」
「咦?那是說我不像男人嗎?…」
「不是啦!你……」她嘟起嘴:「你實在很痞耶!」
「哪堙H姑娘過獎了。」
「你……我不想理你了!」她說完,轉身就往宿舍媔]。
「喂!」我急急道:「等一下嘛!」
青青回頭喊了一句:「我再寫mail給你吧!」然後逃難也似的上了樓梯,一下子便不見了人影。
我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才慢慢一個人走回男生宿舍,路上一如往常的經過夜市,然而我卻不像平常一樣的讓視線繞著滿街的辣妹打轉。
因為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一直在想……青青的事。
走到宿舍門口,聽到樓上傳來嘉宏殺豬也似的叫聲,這才猛然發覺已經到了。
「我不想活了!馬的!不要攔我!」
「喂,不要想不開啦,天涯何處無芳草…」
「馬的!又不是你被甩!在那邊說什麼五四三!」
「可是,你想死也不要拿我的名牌美工刀,那很貴的耶……」
「%$&^$#&!馬的!老子撞牆可以吧!」
「不行不行,要撞去別的地方撞,到時還要擦你的血跡,很累的……」
「我他馬的跳樓,不用你善後!」
「嗯……不過這堣~二樓,我怕你可能死不了,猴子他們的寢室在五樓,我陪你去………」
「^#&%$#^%$^$#&$^#…………」
聽到這堙A我打開門進了寢室道:「不用去五樓了啦,我的美工刀是便宜貨,咱們朋友一場,就借你吧!」
「馬的!」嘉宏指著我的鼻子,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樣:「你這樣還能算是朋友嗎?」
「拜託,你如果真的會自殺,早就已經死了幾十次了。」
「你……馬的……你……」他捧著心口,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理他,直接攤在自已的床上,折騰了一整天,實在是累壞了。
「喂!山地人,」桃太郎一屁股坐在我的床沿:「你怎麼那麼久才回來?和思嘉她們在一起嗎?有沒有遇到小龍女?」
「沒有。」我閉上眼睛。
如果告訴他我在路上遇到杜甫,他可能會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把信放在她們系上的信箱了……喂,」他的聲音透露著一絲焦慮:「你覺得她會不會………」
「不知道…」我打斷他。
「哎……」他看了看已經縮在角落,兩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兼之口角留涎的嘉宏,續道:「我可不想變成那樣。」
這時電話響了,桃太郎跑去接,我則端起臉盆準備洗澡。
還沒走出門口,就聽到桃太郎道:「咦?藍狐?對不起,我們這堥S有這個人…………」
我趕緊說道:「是我啦!」
這還真是奇怪,知道我宿舍電話的人已經不多了,而知道我筆名的人更是沒幾個,怎麼會有人打到這堙A指名要找藍狐的?
接起電話,我仍是想不通:
「喂……」
「喂……藍狐嗎?」咦?這聲音有點熟悉……
「請問妳是哪位?」
「我嗎?我是那個以顛倒天下眾生為已任的奇女子啊……」
哇咧!不會吧!竟然是思嘉?看來剛剛對她的「稱讚」也已經傳入她耳中了。
「啊……妳…妳怎麼會知道這個電話?」
「哼!你那群色瞇瞇的室友留給我同學的啦!真謝謝你的稱讚啊……」
「小…小子口無遮攔,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不要跟我來這一套,喂!和青青還談得來吧?」
「當然啊!想必我們剛剛的談話都已傳入您的耳中了……」
「廢話!我和青青之間是沒有祕密的。」原來如此,我在心底暗暗發誓再也不輕易相信女人。
「那……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哼!我只是要確定一下,你這小子是不是又在玩弄青青的感情。」
「我…我哪敢啊?我們只是談得來啊……」她有妳這個可怕的靠山,我就算真的圖謀不詭,也要考慮自已的生命安全。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這…這……」
「幹嘛結結巴巴的?你平常不是很會說話嗎?」
「我……」
「算了!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喜歡青青的個性嗎?」
「喜歡啊!一點都不做作,我們很合得來……」呼!終於問了一個可以回答的問題。
「那就好,唉……還真是便宜了你這小子,我告訴你好了,青青她……」
她說到這兒,電話那邊突然傳來青青的聲音:「思嘉!妳在說我什麼?」
思嘉很快說了一句:「拜拜!」就掛了電話。
我呆了好一會兒,才把話筒放回去。還在想思嘉是什麼意思時,桃太郎問道:「是誰打的啊?」
我漫不經心的答道:「是思嘉。」
話一出口,正在心底暗叫不妙,只覺一陣勁風襲來,嘉宏已經迅雷不及掩耳的閃到我身前,顫抖的聲音問道:「她…她說什麼?」說話同時,那張雙眼佈滿紅絲、嘴角口水未乾的臉孔不停向我靠近。
我向後退了一步:「沒…沒說什麼跟你有關的事啊…」
他再逼上前一步:「不可能,她為什麼要打給你?」
我又退了一步,這時背已靠上了牆,眼看無路可退,只好狠下心道:「唉…櫻木……不!嘉宏,我本來不想說的,其實……其實她告訴我,她早已有喜歡的人了,而且她很討厭你……」幸好及時把「她喜歡的人是流川楓」這一句收回來。
「你還是早早忘了她吧!這樣才像你啊……」
話一說完,嘉宏的動作一瞬間靜止了下來,我趁機閃出牆邊,也不管身後逐漸軟倒在地上的他,就去洗我的澡……
這會兒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結束這疲勞的一天。
第二天,大專盃籃球比賽的賽程表寄到了。
而籃球隊的集訓也正式開始。
為了即將到來的比賽,變態的隊長每天都把我們留下來練球到晚上十點多。而
一年級就成為先發球員的我,練習份量更是學長們的兩倍。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還有什麼休閒娛樂,連上課都是去睡覺的多。
所以,自然也沒有上BBS站去逛的時間。
不知是集訓開始後的第幾天,下午四點多,我一如往常的提早到了體育館,熱
身完後,開始我每天必做的練習:跳投二百球。
隨著球落入籃框,再穿過籃網的聲音「涮、涮」不停傳來,我也漸漸專注,彷
彿眼中除了籃框和球,其它什麼都不存在似的。
一球一球往下數,汗溼透了前額的瀏海,不久跳投練完,開始練習三分球,這
時其他人也一個一個出現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傢伙不像平常一樣懶懶散散的坐著閒聊等隊長出現,而是
個個精神飽滿,一來就使出渾身解數練球。換手上籃、勾射、拉桿……一一施
展,記憶中,就連比賽時也很少看到他們這麼認真。
好奇心使我暫時停下手邊的三分球練習,這時正好阿義學長吐著舌頭投進一個
轉身跳投,我趁他一甩頭撥撥頭髮,做出他的招牌動作時,道:「阿義學長,今
天很猛喔,投籃的動作還是那麼帥嘛……」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果然立刻露出難得一見的和藹神色:「嗯,那還
用說?不過下次不要忘了,在籃球場上,不要叫我阿義,叫我麥可喬登,懂不
懂?」
「是是,」我忙道:「喬登學長,怎麼今天精神這麼好?」
「有美女來看我練球,我精神當然好了。」
美女?我怎麼沒發現?忙揉揉眼睛四處張望,奇怪,放眼望去,只看到Amy學
姐在那兒手叉著腰走來走去啊……
我憐憫的看了阿義學長一眼,正要開口,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喂!蘇君
竹……」
咦?這個聲音,莫非……
轉身抬頭望去,果然,觀眾台上,那個前幾天才認識的高中同學何曉玲在跟我
揮手,小龍女和小燕子也站在她身邊。
三人邊打招呼邊走下階梯,我向著她們跑過去,笑道:「我說為什麼今天大家練
球特別賣力,原來是有美女駕到。」
小燕子立刻接口:「哎唷!我們哪算什麼美女啊?跟青姐比起來……」
話沒說完,小龍女打斷她:「夠了妳!上次害得人家還不夠慘嗎?」
小燕子伸伸舌頭不敢再說,我笑了笑:「沒關係啦!我們也已經和好了……ㄟ…
妳們今天這麼有空?來看我們練球嗎?」
「那才不是,」小燕子靜不下來,又搶著道:「我們是拿信來給你的,你實在很
過份耶!怎麼可以幫別人寫情書?」
「我哪有啊…」怎……怎麼會被發現的?
「太明顯了,」小龍女微笑著道:「先不說別的,單看那五封信的字跡都一模一
樣,就猜到了。」
「還有,」何曉鈴也說話了:「寫給秀瑜的兩封信,根本就是你在偷懶對不對?
實在太好笑了,哈哈……」
三個人說著笑成一團,唉……我再怎麼也想不到,那五個白痴居然嚴重到連自
已重抄一份都不會,真是叫我這個做他們室友的情何以堪啊……
「可是那也不代表就一定是我寫的啊……」
「還想狡辯?」小燕子得理不饒人:「連青姐都說那一定是你寫的,真可惡!我
本來還有點感動的說……」
小龍女也道:「青青可是我們的軍師呢……」
「你還是快承認喔,」何曉鈴拿起手堣@本冊子晃了晃:「我這埵釦A高中時簽
過的畢業記念冊,上面有你的筆跡,賴不掉了吧?」
連…連證據都帶來了?這……現在的女孩子還真不是好惹。
「唔…對了,妳們寫了回信嗎?」最近常用這一招來逃避,唉…真是的。
「我們才懶得寫呢!是青青幫我們回的啦!」小燕子倒是每一次都第一個中計。
小龍女拿出一疊信封:「喏,拿去……」
我接過來一看,五個相同的標準信封,上面都是白白的一片,連忙問道:「喂!
上面沒寫收信人,我怎麼知道哪一封是誰的?」
「哎唷!」小燕子笑道:「有回就不錯了,反正五封的內容都一樣,你就每人發
一封嘛。」
我把信紙抽出來一看,哇咧!信的內容都一樣也就算了,居然是用影印的!
內容是這樣寫的:
=====================================================
打鬼英雄:
收到你的信實在訝異,現在居然還有這樣純情的男孩子,真是太難得了。從你
的外表和行為舉止,實在看不出你有如此細膩的一顆心。
不知你有沒有看過「小王子」這本書,應該有吧?
書中有一隻狐狸,牠在第一次見到了小王子後,就要求小王子馴服牠,即使小
王子並不願意……
最後,小王子還是馴服了狐狸。
結果,到了小王子必須離開時,狐狸哭了,只因為牠已經被馴服。
從此,狐狸只能仰望星空,因為天空中的某一顆星星,住著曾經馴服牠的小王
子……
說這個故事的目的,只是想說,現在你要求我馴服你,我並不願意,那就最好
不要勉強。傷害和被傷害都不是我願意的,我不希望將來你只能在記憶中尋找
我……
去找一個可以彼此馴服的人吧!
…祝你早日遇到生命中的那朵玫瑰…
=====================================================
喝!果然不愧是青青,好文筆!我不禁讚道:「寫的真好!」
小燕子道:「那還用說?我們青姐才不會輸給你。」
「可是,」我搖搖頭:「寫的是很好,可惜沒有用…」
「為什麼?」
「別說那些人沒看過小王子,就算看過,他們也體會不出信中的含意。搞不好
還會死纏爛打喔!」
這番話顯然頗具說服力,她們三人都靜了下來。
一會兒,小龍女才道:「其實思嘉寫了另一個版本,只是我們覺得不太好…」
「拿出來看看嘛!」我倒是挺好奇思嘉會怎麼寫。
小龍女拿出一張信紙給我,一看之下,大吃一驚。信紙上只寫了兩個大大的字
外加一個標點符號:
=====================================================
我呸!
=====================================================
哇靠!雖然說這樣一來,意思就再清楚不過,可是……也太狠了些……
再轉念一想,這又何嚐不好?若是他們不死心,那倒楣的人還是我。看來不能
心軟了。於是我堅定的對她們說:「就用這封吧!」
「可是……」
「我太了解他們了,若是不這麼做,他們不會罷休的。」這是事實,所以我一
點也不覺得有罪惡感。
她們還在猶豫,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警覺到,原本一大堆人在練球的吵鬧聲
怎麼都不見了?四周一片安靜。
轉頭一看,只見所有人停下手邊的動作,都在看我們這邊,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我心媟t道不妙,果然,阿義學長慢慢走過來………
「啊!阿義………呃…喬登學長,我馬上回去練球。」說著邊跑邊轉頭對小龍女她們丟下一句:「就這樣決定吧!」
「喂!等一下……」任由小燕子在後面大喊,也只好不去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可不想背上「見色忘球」的罪名,到時候不知又會慘遭什麼折磨。
「等一下!」阿義學長突然伸出手攔住我。
說著又是一甩頭,撥了撥頭髮,說真的,阿義學長那旁分的頭髮留的很有型,髮稍染成金色,平常前額的瀏海一定是垂下來蓋住左眼,只有在做出招牌動作,手將瀏海往上撥時,才會看到他完整的臉孔……不過我個人認為,他不做招牌動作時比較帥…
「啊……我正要回去練球……」
「何必那麼急呢?介紹一下你同學嘛……」阿義學長邊說邊拚命做著招牌動作,左手、右手、左手………
「呃……她們有事要先走了耶……」我可不想再淌這個渾水了。
「誰有事要先走啊?」小燕子不知何時已跑到我身後:「你這人怎麼這樣,話講一半就跑掉…」
回頭一看,小龍女和何曉鈴也走了過來,糟糕!
「其實不錯了,」何曉鈴邊走邊道:「至少他還肯跟妳說話,這個人高中的時候啊,根本不和女生說話的,整天笑也不笑,目中無人到極點,又自以為很酷………」
哇哇!又在抖我的過去了!
「原來如此,」小龍女微笑著道:「難怪他剛才在練球的時候妳不敢叫他……」
「可是…」小燕子一臉的不相信:「可是我覺得他現在很耍寶……」
「呵呵…對啊,人都是會變的啦……」
「呵呵…對啊對啊,」輸人不輸陣,我怎麼可能保持沈默:「想當初妳高中的時候,不也曾經是個害羞的女孩?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們班一個男生不小心把妳撞倒在地上,他不過是想扶起妳,居然就被妳賞了一巴掌…………」
「啊……!蘇君竹!」她直跳腳:「你敢……!」
「是是是……」我忙陪笑:「那我們都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吧?」
誰知小燕子嚷著道:「不行,我想聽……」
「這……不要揭人瘡疤比較好……」
「不然這樣,」小燕子湊過來小聲道:「等曉鈴姐不在時,你再偷偷告訴我……」
「小燕子!」何曉鈴漲紅了臉大喊,而小燕子早已躲到小龍女身後笑成一團。
這時我一瞥眼看見身邊飛揚的髮絲,才想到阿義學長還站在一旁不停做著招牌動作,只好忙道:「對了,這位是我籃球隊大四的學長……」
阿義學長立刻對著小龍女伸出手:「很高興認識妳…」
小龍女看一眼他伸出的手,淡淡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嗎?男孩子主動向女孩子要求握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伸出的手停在空中,阿義學長突然臉色一變,變成了……大便的顏色。
我只好忙著打圓場:「對不起,我這位學長的個性一向豪放不拘,所以不會注意這些繁文縟節……」
「沒關係…」小龍女笑了笑。
還好她不怎麼在意,我續道:「因為他球技高超,所以我們都叫他麥可喬丹………」
「麥可喬丹?」小燕子疑惑的道:「可是我記得,麥可喬丹比他帥多了,嗯……如果把頭髮剃光,可能會比較像一點……」
只見阿義學長渾身一震,當場呆住,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也難怪啦!要知道,在台灣,雖然每個打籃球的人都希望自已有像麥可喬丹一般出神入化的球技,但是大概不會有多少人希望自已和他一樣帥……
更何況被人說,比不上他帥……
眼看小燕子還有話說,我忙打斷她:「也不能這樣比較,怎麼能和外國人相提並論呢?……」
阿義學長不發一語,低頭轉身慢慢踱回球場去,看來,我的安慰是沒有用了。
「咦?他怎麼了?」小燕子或許還不知道,她剛才的童言無忌,雖是實話實說,但已經深深的傷害了一個純情少男的心靈。
「算了,」小龍女道:「我們得走了,那兩封信,隨便你要用哪一封吧!還有,青青說她寄了mail給你,叫你去看……」
「喂…好幸福喔…」小燕子話一出口,馬上惹來小龍女的白眼,嚇得她不敢再說話。
「嗯,拜拜……」我這才想起來,好幾天沒上站了。
送走她們後,一走回球場上,所有人馬上圍過來,除了臉孔垮下來的Amy學姐,和獨自坐在籃架旁,瀏海遮住全部臉的阿義學長之外。
「喂!她們是什麼系的?」
「你同學嗎?」
「幫我介紹一下啦!」
「看在學長平常對你那麼好的份上……」
我咧!這是什麼情形啊?眾人團團把我圍住,我正在不知所措時,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解救了我:
「你們在幹什麼!」
呵呵!隊長總是在我最須要的時候伸出援手,身邊那群蒼蠅一哄而散,各自練球去了,我也繼續練我的三分球。
不久,隊長將大家集合,臉上表情似乎心事重重。
「我剛剛從教練那媗巨鴗@個不太好的消息,」隊長語重心長的道:「我們第一場比賽所碰上的淡江大學,聽說他們今年有四個體育保送生,都是二十二歲級的國家代表隊………」
大家聽到這堙A群情聳動。
「蛤!」
「三小?」
「那A按呢?」
「安靜一下!」隊長道:「有沒有什麼好戰略?提出來討論看看。」
大家都沈默了,畢竟對方是國手,哪能說有辦法就有辦法?隊長看大家沒反應,於是向坐在角落的阿義學長道:「阿義,你的看法呢?」
阿義學長聞言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神媮晲拑}可見剛剛所受的傷害,他呆了半晌,緩緩道:「那還不簡單?他們有四個國手,我們只要派四個候補球員……」他說到這頓了一下,續道:「四個候補…嗯…從現在起到拳擊社去受訓,一個月後,必定可以一拳擊倒他們……」
本在認真聆聽的大家聽到這,都笑了出來,隊長也笑道:「阿義,現在在討論正經事,不要開玩笑。」
阿義學長不語,又低下了頭。隊長續道:「我有一個想法,據教練說,這四個人堸ㄓF一個控球後衛之外,都是三分射手型的球員,所以我打算從頭到尾用人盯人的戰術,讓他們的長射無法發揮……」
人……人盯人?有打籃球的人大概都知道,這種防守方式,要從頭到尾緊跟著自已防守的那個人,是非常累的。
「所以,」隊長掃視了一下低頭不語的大家:「從今天起,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會好好的加強你們的體能。」
大家聽到這句話,都是臉色一變。
「什麼?」
「現在這樣還不夠操喔?」
「哇苦啊……」
「會死人啦!」
不顧底下一片反對的聲浪,隊長大吼道:「不想練的,就退出籃球隊!現在,繞籃球場跑五十圈,蛙跳十圈!」
四周哀號聲此起彼落,我跟著大家開始跑,心中卻是湧起一股莫名的鬥志。
哼!對手強,打起來才有意思,即使對方是國手。
一邊跑著,一邊在心媟t暗發誓,一定要打敗他們。
這個雄心壯志很快受到考驗,跑完五十圈和蛙跳完十圈後,早已累到忘記現在是民國幾年了,更不用提接下來的防守腳步練習及跑籃等……還有,分組對抗居然就叫我們用人盯人防守……
也不記得晚上是怎麼走回宿舍的,一路上,腦海中只迴繞著解散時隊長說的話:「今天這樣算很輕鬆了……算很輕鬆了……很輕鬆了………」
打開寢室的門,看到桃太郎那一剎那,突然腳一軟,還好及時抓住床沿,慢慢走回自已的床位。
丟下背包,整個人就往床上一摔,我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偏偏桃太郎又在耳邊問道:「喂,你今天有沒有……」
「沒有…」我直接打斷他。
啊!不對,有………
只好勉強坐起來道:「她們有回信託我轉交,去叫山雞他們下來吧……」
「先給我看啦!」
「去叫,不然就不給。」
趁桃太郎跑上五樓去叫人時,我從背包拿出思嘉寫的信和空白信紙,快速複製了四封,這並不用花多少時間,因為只須要寫八個中文字和四個標點符號。所以當他們破門而入時,我早已經倒回床上。
隨著房門被「碰」的一聲撞開,一群人跑到我床邊,氣喘吁吁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山雞首先道:「喂!信呢?」
我伸出手指了指書桌,站在桌旁的西瓜太郎拿起信看了看,嚷道:「又沒有寫收信人的名字,哪一封是我的啊?」
眾人正要去搶他手中的信,我道:「不用搶了,每人一封,反正內容都一樣。」
「什麼意思?」桃太郎不解的道。
「看了就知道…」擠出這最後一句話,我把棉被蓋住頭,只想他們快點滾。
那邊七嘴八舌吵成一團,大概正爭先恐後的打開信。
不一會兒,卻又慢慢安靜下來,也難怪啦,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可以體會前幾天嘉宏的心情。
真的好累,我連爬起來恥笑他們幾句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麼不知不覺,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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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山地人!快起床!」
迷迷糊糊中,聽到嘉宏的大嗓門,睜開眼,咦?好大的太陽……
「馬的!你怎麼還在睡?」
「怎……怎麼了?」
「都中午了啦!你早上不是有課嗎?聽說你們教授有點名喔!」
「點名就點名嘛……」半撐著身子坐起來,才猛然想起今天早上不就是基礎物理,那個「明教教主—開膛手馬丁」的課?
這下睡意全消了!
之所以叫他「明教教主—開膛手馬丁」,第一個原因是他那個大禿頭。有一次我們在地下室的教室上物理課,突然停電,大家一片尖叫聲中,正在伸手不見五指時,赫然發現講台上有一點微弱的光明,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教授的頭頂散發出來的,為了記念此一不可思議的物理現象,於是有了明教教主的說法。
至於第二個原因,乃是他催眠的功力幾可比美催眠大師馬丁,只要他一講課,幾乎無一倖免,大家都被催眠回到古代去找周公了……
壞就壞在第三個原因,這位明教教主個性奇特,你可以在他的課堂上睡到流口水講夢話,他也不會理你。但是你若被他點名不到,很抱歉,即使期中考期末考都考一百分,學期成積依然只會有59分,叫總統來說情都沒有用……其殘忍的程度殊不亞於曾名震一時的變態殺人魔—開膛手傑克。
(不知道以上所述人物者,請參考你家的電視機和金庸小說。)
我在床上呆了半晌,依然無法相信這次被開膛的竟然是我……
「對了!」突然想到跟我同班的桃太郎:「桃太郎呢?他為什麼沒有叫我起床?」說著跳下床。
「匡噹噹」腳下似乎踩到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整個寢室地上丟滿了台灣啤酒的空罐和雜七雜八的垃圾……看來他們昨天在這媔}失戀慶祝會……
就在這時候,正好桃太郎低著頭走進來,顯然他去上課了。
我不禁有氣:「喂!太不夠意思了吧?就算你失戀心情不好,去上課好歹也叫一聲嘛!又不是我害你失戀……」
嘉宏插嘴道:「他有叫你喔,可是你不知道在做什麼夢,馬的,一拳就往他臉上K去…」
桃太郎抬起頭,我這才看到他眼角的黑輪。他看了我一眼,就走到自已的床沿,一語不發的坐下,看來這次失戀是嚴重了,不像嘉宏,隔天就對著泡沫紅茶店的辣妹流口水。這應該就是所謂經驗上的差別吧!
我不禁覺得有些內疚,仔細一想,好像是做了一個把那些淡江籃球國手痛扁一頓的美夢………
「喂,桃太郎,對不起啦,還會不會痛?……」
「痛啊…」他沒有抬起頭:「可知在鋸子下被拉扯著的,是我易碎的心……」
哇娘喂……這個人現在精神不太正常,我看我還是快出門吧。草草洗了個澡,就拖著昨天留下來的全身痠痛往學校走去。
在校門口附近的簡餐店叫了一客雞腿飯,可是一想起那註定被當掉的三個學分,就怎麼也吃不下……
正征征的看著那隻雞腿時,眼角瞄到一旁的報紙,斗大的標題吸引了我:
『XX大學四年級學生跳樓身亡』
又有大學生自殺?而且還是四年級?我拿起報紙就開始往下讀:
『XX大學四年級學生XXX,昨日下午由該校資訊館頂樓往下跳,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生命跡象……………據該校某教授指出,此名學生曾在當日上午,穿著一件紅色套頭衫來找他,為一門即將被當的學科求情,他並沒有答應,豈知下午就發生這樣的悲劇……………』
看到這堙A不禁搖搖頭,天底下竟有如許的白痴,為了這種小事就放棄自已的生命?唉……
再想到自已註定被當的學分……
咦?
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飯。
然後,很快的,我在附近的服飾店,就找到了我要的—紅色套頭衫。
跑到資訊館的教授辦公室看了一下,眼見明教教主不在座位上,於是將準備好的報紙,打開社會版大學生跳樓那一頁放在他桌上,再換上剛剛買的紅色套頭衫,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魚兒上鉤了……
等呀等的,晃來晃去,晃到隔壁的電腦教室,這才突然想起昨天小龍女說青青寄了mail給我……
唉…若不是最近真的累到無法好好思考,也不會忘得如此乾淨的,忙占住窗邊一個座位,火速連上了貓咪樂園。果然,有新信件的訊息閃爍著。
正要讀信,突感走廊上一陣強光襲來,定神一看,嘿!這可不是教主駕到嗎?果真是好大的氣派,讓人不敢逼視。只見他和另一個教授有說有笑的走進辦公室。
信也來不及看了,立刻閃到辦公室門口,剛藏好身,就聽到教主的聲音:「咦?是誰把報紙放在俺的桌上?」
偷眼向堶惇搘h,教主瞇著眼睛在看我送給他的報紙。
太好了,第一步已經成功,接下來就是祈禱他會看到那一則新聞了,我一邊唸著:「阿彌陀佛,阿拉真主保佑我,阿們!」,一邊仔細觀察他的眼神,準備在他露出愧疚之色時開始我的行動。
不一會兒,教主果然臉色大變,拉著他旁邊的教授道:「喂喂!你看!居然有大學生………」後面的話越來越細微,根本無法分辨。但這也無所謂了,看他兩人湊在一起不知講什麼悄悄話,想來是正在為自已以前當掉無數人的行為感到惶恐……
哈哈!一切竟是如此順利!真是天助我也,此刻不現身,更待何時?於是調整心情,一改平日抬頭挺胸的軒昂之氣,用彷彿已經了無生趣的眼神和最沈重的腳步慢慢向教主走去。這並不難假裝,只要想像桃太郎今天早上的樣子就可以了。
一步步接近,他們的對話也逐漸清淅……
「真是想不到……這種事……」
「對啊!不知道……哪堻寣K…」
「搞不好我們學校也會有……」
「現在的年青人真是……」
「可是……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好啊!反正俺最近股票賺了不少…」
「嘿嘿……搞不好會遇到教過的學生喔!」
「光是想就覺得興奮,嘿嘿……」
咦?怎麼越說越不對勁?此時我已走到教主背後,凝神向他們手中的報紙看去,他們正對著角落一則不起眼的新聞指指點點,仔細一看,那小小的標題竟是:
『大學女生援助交際,最好賺的打工?』
這……天哪!旁邊那麼大篇幅的跳樓事件你們沒看到嗎?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啊?
更糟的事發生了,就在我正打算腳底抹油落跑時,教主猛然回頭看到我,眼中露出的兇惡眼神,彷彿準備殺人滅口一樣。
「你是誰?在這媟F什麼?」
「啊…教主…不!教授,我…我是你物理課的學生……」
「要做什麼?」
「我…我是來解釋今天早上缺席的原因…」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喔…」他瞇起眼睛,慢條斯理的上下打量我一番:「說說看。」
「這…這個…」原本想好的台詞全忘了個一乾二淨,只好道:「我…我今天早上,回去探望突然中風的曾祖父……所以……」
「嘿嘿……這樣啊?」他看了看手錶,續道:「不錯不錯,現在這麼孝順的年青人不多了……好了,俺要去上課了……」說著收拾東西就要往外走。
「教授!」我急道:「那,可不可以把缺席的記錄改掉?」
教主頭也不回:「俺會慎重考慮的。」
什麼慎重考慮?連我的名字都沒問,這也敷衍的太明顯了吧!
看著他的背影走遠,我的心情也隨著那一片光明在走廊盡頭消失而陷入了黑暗。看來當初給他取了「開膛手」這外號還真沒取錯。
嗚嗚……三個學分耶!
唉…好歹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垂頭喪氣並不適合我,凡事往好處想是我常用來處理挫折的方法。
很快便想到,這不正代表了這學期往後的物理課我都不用去上了嗎?也省得每星期都被周公臭罵:「不成材小鬼!何又來報到耳?」
就這樣一邊想著,一邊走回電腦教室,重新坐回電腦螢幕前時,反倒覺得心情奇佳無比。
然後我開始看那封來自greenswallow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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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兄:
想來你在看這封mail的同時,該知道幫人寫情書的事已經穿幫了吧?
真是的!怎麼可以把你魔鬼般的文筆用來做這種事呢?
看了那幾封信,不禁要想,只是短短的幾個小時相處,竟然就可以讓他們這樣不擇手段的追求一個根本不瞭解的人?……就單純只是因為外表嗎?
還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不懂。
不懂,但不代表我不相信啦!畢竟自已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事,做不得準的,你認為呢?
可能我這一輩子,是很難去理解這種心理了。
Anyway!想寫信給你,是因為有些話,只能跟你講,有些東西只能寫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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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我
為什麼落花選擇了流水?
一瞬間的
卻怪江水奔流到海不復回?
誰來告訴我
為什麼藍天總常伴白雲?
恆古不變的
卻見雲聚雲散無處尋
誰來告訴我
為什麼天雷時而勾動地火?
電光火石的
卻從不曾燒起我心中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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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懂了嗎?小女子獻醜了,沒辦法,詩興一來,就會胡言亂語一番。這可不是在思春喔!只不過是表達我對愛情的一點疑問。還請公子不要見笑,最好大大批評一番。
要回信喔!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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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二天前的日期,看她信中的語氣,肯定是沒有談過戀愛。搞不好,連「心動」的感覺都沒有過。這樣的稀有動物還真是少見,我忍不住笑出聲,引來隔壁兩個女生竊竊私語。
看了一下手錶,離練球時間還早,於是我開始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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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姐:
這個「兄」字如何敢當?我們同年紀,我還不見得老過您呢……
那些信確實是我寫的,但妳可知我是受了何等的恐嚇威脅,才含淚答應他們的嗎?唉……說起來真是男人的悲哀,不說也罷!
一見鍾情肯定是有的,而且就在我們的周遭不斷發生。許多的經典小說、電影……不也一再肯定它的存在?
所差別的,應該只是境界上的不同。比如像我室友嘉宏的情況,就比較不適合用「一見鍾情」來形容,那還真有些沾污了這四個字。
照我的看法,那個叫做「一見發情」,屬於野獸的境界………
不知妳有沒有看過村上春樹的「遇見100%女孩」?那堶惘酗@段話,大概是我看過對「一見鍾情」最好的註解。
他是這麼說的:
『一個清朗的早晨,我在原宿的一條巷子堙A和一位100%的女孩擦肩而過。
並不是怎麼漂亮的女孩,也沒穿什麼別致的衣服,頭髮後面,甚至還殘留著睡覺壓扁的痕跡,年齡很可能已經接近三十了。可是從五十公尺外,我已經非常肯定,她對我來說,正是100%的女孩。從第一眼望見她的影子的瞬間開始,我的心胸立刻不規則地跳動起來,嘴巴像沙漠一樣火辣辣地乾渴。』
一見鍾情,通常沒有什麼理由。
再來說說我所看過最浪漫的一見鍾情,發生在電影『Somewhere in Time』(似曾相識)的劇情堙A那是很久前的一部片子了……
主角在一間旅館的歷史陳列室堙A看到半個世紀前的一張劇團演員照片,就無法自拔的愛上照片中的女孩,甚至想盡辦法倒轉時光,回到1912年去找尋他心目中的100%女孩……
一見鍾情,通常就是那麼偶然,像妳所形容的,落花飄在水面、白雲掠過天空……那樣的偶然。至於燒不起妳心中的那把火,只是時機未到,點火的人還沒有出現罷了……
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但是,以上言論不代表打鬼五人組立場,我一點也不想幫他們辯解。套一句妳說的話,滿腹牢騷一來,就會胡言亂語一番,只是表達自已對愛情的一點看法,還請姑娘不要見笑,最好大大批評一番。
我得去練球了,下次再聊吧!
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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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寫得太投入了,信寄出去,才發現時間緊迫,急忙拎著包包往體育館走,全身仍是從頭到腳的疼痛。
待會兒可還有一番地獄般的滋味要受呢!想到這堙A什麼一見鍾情、100%女孩的,都拋到了九宵雲外……
接下來的日子,只要是能翹的課,那是絕對不會客氣的。因為每天的精力,光用來應付籃球隊練習都不夠用了。
每次早上賴床時,總會夢見一個白髯飄飄的老人對我發牢騷:「嗚呼!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而今汝等小子竟捨求學之樂,效那懶人之舉,寧不自愧?」
我總也會這樣答他:「先生有所不知,子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小子若不充份休息,如何養好身體?」
他老人家聽到這話,照例吹鬍子瞪眼大怒道:「豈有此理!居然曲解老夫說過的至理名言!那句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屁話,就當老夫沒說過!」
管他什麼至聖先師,由得他罵,我仍是睡我的覺,不過中午是一定會起床的,一來是肚子餓,二來,每天中午上BBS看青青的信,然後回信,已經成了我的生活作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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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兄:
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您是8月22日出生,小女子我是8月23日,所以這個「兄」字可不是亂叫的。呵呵,好險!差一天,我們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了。
本來以為你回信也會寫首詩的說,害我有點失望呢……
為什麼在BBS上找不到你寫的詩和小說咧?你不是常寫嗎?我很想看看你寫的詩耶……
感謝您對一見鍾情精闢的見解,想必閣下經驗一定不少,這一點小女子望塵莫及呵!
對了!說到『似曾相識』這部電影,我也很喜歡,第一次看完時,還寫了一首詩,是站在女主角的角度寫的……
沒錯,又要請您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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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浪跡宇宙的流星,
穿過時間的河,
閃電般劃過我的天空,
我不知道你~
下一秒會在哪個角落、照亮哪個黑夜?
我是漂流大海的魚,
游在思念的汪洋,
苦苦找尋失去的翅膀。
我不知道我~
明天又在將哪個深淵、找尋哪個希望?
天知道~
是不是風總往我不知道的方向吹?
是不是雲總往我不知道的方向飄?
是不是水總往我不知道的方向落?
是不是你
總往我不知道的方向游?
也許~
某一天,
我飛到遙不可及的邊緣,
看到你又擦身而過,
和我一起照亮那片無盡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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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已寫的詩還很笨拙,所以向你討教討教,一直很想寫出像「牛糞」那樣的意境,卻老是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但又說不上來……
以一個觀看者的立場,狐兄覺得呢?
還有,寫首詩來看看啦!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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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既然小子虛長一天,那也不好意思叫青姐了……
這樣也不錯,我們生日時可以一起慶祝,哈!
說指教就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會寫什麼狗屁詩啊?
倒是妳這首詩,嗯,不論用字、修辭、比喻、表達方式……都沒話說!一級棒!居然還說不滿意?唉………可叫我這老臉往哪兒擺?
真要雞蛋堿D骨頭,大概有一點吧!由於這是妳看了電影而滋生的情感,怎麼說都是外來的;也就是說,因為寫的是別人的感受,所以感染力比較沒那麼強……但這跟寫詩的功力無關,妳若是寫自已內心深處的感情,大概就不會有這個缺點了。
真正的好詩,應該是在內心情緒澎湃洶湧時,就會自然湧上心頭吧……其實我覺得,妳已經快要達到那個境界了。
而在BBS上看不到我的詩,那是因為我根本就不寫詩,早說過了,妳又不信;我只寫小說,至於為什麼小說沒發表,是因為還不滿意吧。
要我寫首詩來看看?不是不寫,實在是寫不出來啊!
很想再多聊一些,但是練球的時間快到了,就只好等下次囉……
我們籃球隊快比賽了,每天都被操得半死,練完球回到宿舍,上床不用一分鐘就會睡得跟豬一樣,所以我都是利用中午的時間上站寫信。
因為這個時間,我通常剛睡醒,哈!
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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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在看青青的信,和回信時,我才會暫時將籃球比賽的事拋在腦後。
從集訓開始後,腦子奡X乎只有比賽這件事。睡覺會夢到,走路也在想,連上課時,筆記本上寫的畫的,都是各種籃球戰術。
除了星期三得上課到五點半,其它的日子,下午四點我一定準時到體育館報到,自已先練個兩小時的跳投。
以一個得分後衛來說,我183公分的身高,再加上90公分的跳躍力所發揮出來的旱地拔蔥式跳投,對方通常得派中鋒或是前鋒出來防守我。
如此一來,他們籃下的防守力量就會減弱,那時就可以把球傳給籃下的學長們單打得分。但前提是,我的投籃必須很準,否則構不成威脅,所以我把每天的跳投練習加到五百球,為的就是怕扯學長們的後腿。
其實我們的陣容並不弱,控球後衛是隊長,身高178公分,他有冷靜的判斷力和優越的控球能力,最重要的是,他瞭解球隊堥C一個人的打球習性,只要有他在場上,我們常可以發揮出水準以上的實力。當然,他也是我們的精神領袖。
再來,小前鋒阿義學長,身高186公分,麥可喬登的外號可不是叫假的,其單打能力之強,我從未看過有人一對一防守可以守住他。不管中距離跳投、切入上籃、轉身投籃、勾射……無一不會,要說他有什麼缺點,大概就是有時候太過一意孤行,老想往防守嚴密的籃下衝。幸好隊長總會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至於中鋒和大前鋒,更是我們不可少的戰力。
中鋒是大三的學長林子項,外號大象,身高196,體重90,魁梧的體格,連摔角俱樂部都曾經來挖角,有他在籃下,我們可以放心的把籃板球交給他。另外他籃下單打也很有一手,硬漢式的打法,常讓他的對手摔得人仰馬翻。
大前鋒吳向榮學長,今年大二,外號小象,身高192,體重78,雖不如大象學長那般勇猛,但爆發力強,速度快動作靈巧,時常出奇不意的蓋對手的火鍋,可說是在我們防守的籃下加了一道牆。
身為一年級菜鳥的我是最後一個先發球員,教練大概是看中我的跳投和三分球準度,那正是隊堹吨眭滿A我想我的運氣算是不錯。
所以,再怎麼累,都算是值得,事實上,即使面對的是擁有四名國手的球隊,我也不認為我們就一定輸……
真的,除了籃球和青青的信,腦中裝不下別的東西了……
狐兄:
哇!上床不到一分鐘就睡著?這…不是常人可以辦到的吧?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有唐三藏的某位高徒有此能耐……呵呵!
籃球比賽快到了啊?我也很喜歡看男生打籃球,到時我會拉著思嘉去幫你加油的,你可不要丟臉喔!
看了你的信,不禁恍然大悟,這就是我一直缺少的嘛!發自內心的真正感動化成文字,就是最好的詩……小女子受教了。
好,馬上就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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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猛烈燒著的火啊!
燃著了胃壁…
竄出了食道…
大腦也被焚化,剩一片荒蕪的沙漠,
只看到────
炸雞薯條可樂的──
海市蜃樓。
我向渺茫的邊緣望去,
猶見黃沙駱駝老。
但是……
上帝!
我看不見麥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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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對不起,實在沒什麼水準,可是現在的我,唯一可以說得上「澎湃洶湧」的,就是飢餓的情緒了……
都是思嘉啦!沒事說什麼要發起「不吃宵夜運動」,還說不陪她的就不是好姐妹……嗚嗚……好難過喔!
「真正的好詩,應該是在內心情緒澎湃洶湧時,就會自然湧上心頭……」真是當頭棒喝!我以前總是刻意的去模擬出一種情境,然後強迫自已寫出一首詩。
這一段話,我會把它寫成座右銘,時時提醒自已的。
寫到這堙A突然想到,當初是怎樣的情緒,才促使你寫下「牛糞」這首詩呢?嗯………從詩的意境看來,應該是有一個女孩,佔據你全部的心思,你也情願為她付出一切,可是她卻沒有選擇你?或是有什麼因素讓你們無法在一起?……
是這樣嗎?唉唷!我隨便猜的啦,哈哈!你不會生氣吧?
籃球比賽加油喔!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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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封信,只覺腦子媢傅糽桯L的水泥般混成一團,無法思考。
我並沒有如往常般的馬上回信,而是關掉電腦,直接到體育館去練球。
青青猜對了。
我以為,那一段往事,我已經很瀟灑的忘掉。
原來,事隔這麼久,想起來的時候,還是會吃不下飯,還是會睡不著覺,還是會莫明其妙發呆,還是會老想一個人躲在角落………
過了一個星期,我才又走進電腦教室,一上站就看到青青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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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你生氣了嗎?
等了五天沒看到你的回信,我想,我是說錯話了。
對不起嘛………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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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苦笑,這又怎能怪她呢?誰叫我自已說出那一套狗屁理論。
回信吧!用力的在《R》鍵上敲了一下,我決定讓她走進我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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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我沒有生氣,不要用那麼可憐的語氣講話嘛。
妳猜對了,是曾經有一個女孩,佔劇我全部的心思,我也情願為她付出一切…
那是高中的時候。
有一天,籃球隊集合練球,高中沒有體育館,校隊也只好和其它同學共用場地。我通常都是第一個到,因為我喜歡自已先無拘無束的練練投籃。
而那一天我照例先到球場時,卻發現球場上已經有人在,而且是個女生,短髮的女生。
她似乎剛學打籃球不久,因為追著球跑的時間遠比球在手上的時間多,我也沒有理她,就自已在另一邊的籃框練球。
誰知道她就跑過來用球丟我屁股,還氣呼呼的說:「喂!蘇君竹,你怎麼這樣!看到同學也不來打招呼!」
我這才發現,她是我的同班同學。
也許,我那時真的神經少一條,跟籃球無關的人、事、物,就很少去留意。
後來和她漸漸熟悉,漸漸有了愛情的感覺,大概也是因為她和我一樣,是個球痴……
(我是「愛球成痴」;而她,不是我在講,真的是個「籃球白痴」。)
總之,彼此都喜歡籃球,是心中那道牆被拆除的主因吧!
然而,和她的感覺卻是若有若無的,雖然每到假日都會很有默契的相約見面,雖然我在心堣]把她當做理所當然的女友,雖然高三時總會一起到圖書館唸書……
但,我從來都沒跟她說過:「喂!當我女朋友好嗎?」
她也從來都沒跟我說過:「喂!當我男朋友好嗎?」
所以,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男女朋友。
一直到大學聯考考完那一天,我正想找她一起去好好慶祝一番。她卻紅著臉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是參加籃球夏令營認識的,哈!還說要介紹給我認識,說什麼我們一定合得來……
我當然不可能去見她男朋友,道了再見就各自回家,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而「牛糞」那首姑且稱之為詩的詩,就是那一天,搭火車回家時,在車上胡亂塗鴉出來的。
真的就只是這樣罷了………
從不曾和別人談起這些事,我不知為什麼會告訴妳,不過……
不用安慰我,更不用因為挑起我的回憶而內疚,我想,現在該是我真正學會遺忘的時候了。
對了!妳那首「上帝!我看不見麥當勞」,寫的真好,幾乎可以想像妳巴不得衝出去大吃一頓那種樣子,思嘉也太沒人性了吧?……
(這一段千萬不要讓她看到,拜託!)
說出來之後,覺得好多了,真該謝謝妳。
乾脆,我請妳吃麥當勞吧,不過不要邀思嘉一起來…哈……
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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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出這封長長的信,一看時間,哇!完了!今天有正式球員對候補球員的練習賽,昨天隊長還耳提面命說不可以遲到的!
我立刻用跑快攻的速度往外衝去,可是太遲了………
氣喘吁吁的跑進體育館,教練正在對著大家講話。
學長們立刻毫不客氣的開砲:
「靠!大牌來了喔?」
「他媽的曾祖父又中風了嗎?」
「還是心臟病發作啊?」
「厚!今天一定要操死你……」
「喂喂!教練在講話!通通給我閉嘴!」幸好隊長總是替我解圍的。
那邊安靜下來,教練笑著繼續道:「沒關係,現在可以開始練習賽了。」
一番激戰之後,結果,正式球員的我們當然是大獲全勝,教練也對大家的表現相當滿意。於是隊長提早放大家回去休息,集訓以來這真是最輕鬆的一天,甚至晚上回宿舍前,都還有時間去逛BBS……
青青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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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兄:
嚇一跳,好怕你不理我了……
看到你強言歡笑,唉…當初沒問那個傻問題就好了……
怎麼辦?我不太會安慰人,只寫得出一首笨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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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你的眼堸{著星星的落寞色彩,
連夜空都因為你,失去顏色;
那一夜你的嘴堶騕菻B滴的悲傷弦律,
連大海都因為你,不再唱和。
什麼時候會看到你又揚起帆?
航向那片你熟悉的大海──
什麼時候會看到你又揚起眉?
散發那片我熟悉的光彩──
唉!
本無意停泊的你,
卻擱淺在她心如止水的港口,
但悄悄的,我正航向你,
航向你每個黑夜白天獨自漫步的碼頭;
本留戀枝頭的你,
被吹落在她不曾停留的穿梭,
但靜靜的,我正等待你,
等待你每個清晨黃昏孤形隻影的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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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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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又一遍的讀這首詩,我整個人呆住了。
那字句奡眶o出的溫暖,一層層包住我的心,數日來的陰暗、失落、煩燥、沈重……彷彿也被吹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終於又揚起眉,展露她所謂的光釆。
看來,真的該請她吃頓麥當勞了。
日子就這麼每天在體育館揮汗如雨的過去。
有人說,如果生活只專注於某件事時,日子會過得特別快,我想現在正是這種情況吧!一轉眼,籃球比賽就要到了……
這段日子堙A球技有沒有進步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倒是很確定,那就是我多了青青這個知心好友。
自從那次在信堙A把深埋心底的往事向她吐露後,我們成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好友。除了文學上的話題,也開始聊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很奇怪,一些微不足道到極點的事,和她聊起來就一樣可以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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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現在我是邊打著哈欠邊寫信給妳的。
氣死了,昨天晚上,正要入睡時,一隻該死的蚊子開始在耳邊騷擾我……
不是我在蓋,混跡江湖這麼久,殺死的蚊子也是不在少數,有時閉著眼睛,聽聲辨位就可以一掌將之擊斃。至多,起身打開燈,牠也一定難逃一劫。
但昨晚這隻啊,真不是泛泛之輩,小子生平所遇強捍敵手,當以此蚊為最!不論我如何露出破綻,如何故意示弱,連最得意的黯然銷魂掌都使出來了,居然還是奈何不了牠!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牠總在我快失去意識時飛到我耳邊「嗡嗡嗡」的挑釁,然後在我暗暗運起內力時躲得不見蹤影,只積得我一肚子鳥氣……
當然,最後還是邪不勝正的,就在我氣得快爆炸時,突然想起一句話:「格鬥切忌心浮氣燥,一定要氣定神閒……」
於是我開始默念冰心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終於心靜了下來,正深吸一口氣打算來個趕盡殺絕時,突然感覺有個東西隨著我吸入的空氣墮進口中,原來正是那不長眼的蚊子……
哈哈哈!不只報了仇,還連帶把被吸的血也討了回來,我這才在欣喜的滿足中沈沈睡去……
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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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我窮極無聊到連打死了一隻蚊子,都會寫信跟她講一聲。
而青青也總會在回給我的信中附上一首詩,儘管她每次都要我「指教一番」,我卻再也不敢說她的詩有什麼缺點了。一來自已也不會寫什麼詩,二來,她寫的詩,不論是意境、用字……真的挑不出什麼美中不足的,至少以我的程度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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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兄:
今天和思嘉到淡水去玩,一路上來搭訕的人絡驛不絕,我統計了一下,居然從早上出門到晚上回家,共有十二人次之多!
幸好思嘉講話夠狠夠毒,我們總是很快的擺脫掉,哈!
淡水的黃昏真的很美,有一個老伯背著一身的樂器在那敲敲打打的,引得很多人圍觀,還不時有人捐錢給他。我本來也想拿一百塊去丟,可是思嘉說,這老伯每天都來這街頭賣藝,已經很有錢了,要捐,不如捐給別的更可憐的人。後來我們就在淡水夜市捐給了一個沒有腳的阿婆。
她蓬著一頭白髮,倚在人來人往的路旁,卻很少有人低頭看她一眼,我們看她面前碗堙A只有零零落落的一些硬幣,突然我覺得好難過,不知她心埵b想什麼?她的兒女呢?國家的福利政策呢?
還是思嘉硬拉著我離開那兒的,我回到宿舍,心埵酗@絲罪惡感揮之不去,一種想幫忙卻施不上力的罪惡感………
突然好想為她寫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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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中多少年頭?
有幾多歡樂?經幾回離合?
都像那淡水河水,
奔流到海,不復回──
一年中多少日子?
忍幾度飢餓?挨幾次寒凍?
都像那淡水河水,
奔流到海,無所謂──
一日中多少時光?
數幾遍冷暖?看幾個漠然?
都像那淡水河水,
奔流到海,化作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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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你有機會到淡水玩,別忘了捐給那老婆婆一點錢,和一個大大的笑容喔!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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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從很多地方都看的出來。
儘管我們信件來往如此頻繁,幾乎是每天一封,但是自從那一天送她回宿舍後,彼此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偶爾也會在學校遇到小燕子、小龍女、何曉鈴和林秀瑜等人,但奇怪的,就沒再遇過青青和思嘉了……
上BBS的時間不同,所以我也從不曾在站上遇見她。
一直到籃球比賽前二天那個星期五晚上,一通電話打到宿舍,正好經過電話旁邊的我接起電話:
「喂…」
「喂,我找藍狐!」
「咦?思嘉嗎?我就是啊……」
「喔,不錯嘛,還會認得我聲音?」
「不是,基本上,打電話來會講我筆名的,好像就只有妳…」
「我就直說吧!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我……」奇怪,她想幹嘛?
「到底有沒有?又在吞吞吐吐的!」
「有啦!」
事實上,因為後天下午第一場比賽就開打了,籃球隊明天休息一天。
「那好,我們明天要去唱歌,晚上7:00在錢櫃SOGO店門口集合,記得帶錢!」
「嗯……這個嘛……」
「喀!」
哇咧!我都還在考慮,居然就給我掛電話?也不問我的意見?
這種岐視男性的行為已經超出我能容忍的界限,我一定要討回一個公道!於是我立刻衝進嘉宏的寢室向他要了思嘉宿舍的電話。
然後拿出手機,毅然決然的撥了過去。哼!老虎不發威,妳把我當病貓?
那邊接起電話:「喂!」
我把心一橫。
「喂!……請…請問,思嘉在不在?……」
「她不在耶……」
呼……老實說,還真是鬆了一口氣。
「那……」
「你是狐兄對不對?」電話那頭傳來興奮的聲音。
「啊……青青嗎?」
「是啊!男生知道思嘉外號的不多,所以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唉呀!我太久沒聽到妳的聲音了,所以一時認不出來。」
「哈哈,對了,思嘉說你明天要跟我們去唱歌喔?」
「這……妳也要去嗎?」
「那當然,她沒說嗎?」
「沒有耶,還有誰會去啊?」
「嗯……小燕子、小龍女和曉鈴也會去吧!」
「咦?都是女生嗎?」
「對啊!本來是我們幾個同學要去唱而已,不知道為什麼思嘉堅持一定要找你來,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
「唉……我不是很會唱歌耶!妳呢?」
「我…我還好啦,有男生在我是一定不敢唱的,不過是你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這……難道我真的不像男人嗎?」
「不是啦!你又在耍痞了喔……」
想像她現在的模樣,一定是臉紅著嘟起了嘴,可惜看不到。不過我可不想她掛我電話,於是忙陪笑道:「開玩笑的,請姑娘原諒……」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啊,一個多月不見,還以為你會收斂一點的說……對了,我正好在看你寄的mail。」
「咦?妳宿舍有電腦?」
「是思嘉的啦!她最近對BBS失去了興趣,所以電腦都是我在用了喔!」
「難怪妳都是晚上回信……」
「我討厭去電腦教室人擠人嘛……你不是快比賽了?」
「對啊!第一場比賽是這個星期天下午。」
「在哪堙H我要去幫你加油!」
「在淡江大學,我們還可以順便去淡水看那個阿婆……」
於是就這樣東扯西扯的聊了起來,也不知道講了多久……
一直到我的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音,那是代表預付卡的餘額快用完了。
「青青,妳等一下喔,我換個電話再打……」怎麼這麼快?明明記得還有三百多元的。
「怎麼了?」
「我手機的通話餘額用完了……」講得太投入,我現在才開始懊悔為什麼不去排隊打公共電話。
「那……我們明天見面再聊好了,我跟你說喔,我…我……」
「嗯?」
「我…我……唉!算了,明天你就知道了,拜拜!」
「等一……」
「喀!」
她掛了電話,我只好嘆了口氣乖乖上床睡覺。
然而卻是一整夜不能閤眼,今晚和青青聊天時,我終於逐漸明白了這些日子,在我心中累積的那種奇妙的感覺是什麼。
這次不像高中時那麼輕易的被佔據心頭,大概是曾被傷害過的心,已經築起了一道堅固的防護牆。
沒錯,由於青青的出現,我心堥犒D牆,正慢慢在崩塌了………
而晚上失眠的結果,就是隔天會睡得跟豬一樣。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一看時間緊迫,離七點只剩兩個小時,忙穿了衣服準備出門,就在我著裝完畢時,嘉宏開門進來了。
「馬的,山地人起床了也不說一聲喔?走走走,今天我請你吃晚餐。」
我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今天有事啦!」
正要走出房門,才猛然想到「請」這個字的含義:「啥?你要請我?是「邀請」還是「請客」啊?」
「唉唷!馬的!你竟然懷疑好兄弟喔!當然是請客,想吃什麼,一句話!」
我仍懷疑:「怎麼突然想請我?」
嘉宏拍拍我的肩膀:「馬的咧,你明天不是要比賽了?就當幫你打打氣嘛!」
心懷感激之餘,也不好意思再推辭了。當然,朋友這麼夠義氣,更不能讓他太破費……
「好吧!我們就吃麥當勞吧!可是,我等會兒有事,不能待太久。」
「沒問題。」
於是我們到校門口的麥當勞點了兩個全餐,說真的,這輩子從不曾覺得麥當勞的東西這麼好吃。一方面當然是因為睡了一天沒吃飯,肚子特別餓;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吃到嘉宏請的東西。
「怎麼,好吃嗎?」嘉宏看著我狼吞虎嚥。
「沒話說!這勝過山珍海味,簡直是稀世奇寶,千年難得一見啊!」我只差眼淚沒流下來了。
「馬的,麥當勞到處都吃得到好不好,什麼千年難得一見……」
「我說的是從你皮包拿出來的錢……」
「…………」
「嗚哇……快看這薯條!脆脆的外皮閃著金黃的色澤……」
「喂……」
「還有這雙層純牛肉,順著食道滑進胃堙A這感覺……這感覺……」
「馬的,山地………」
「天啊!我一生中從沒喝過這麼爽口、純正的可樂………」
「…………」
就這樣,我風捲殘雲的吃完桌上的東西,滿足的擦了擦嘴。
「吃飽了嗎?」
「嗯,」我看看錶:「我趕時間,先走一步了。」說著就站起來。
「馬的,等一下啦!」嘉宏急拉住我。
「幹嘛啦!」
「先聽我講一件事,一下子就好……」
正所謂吃人的嘴軟,我只好不耐的坐下來:「什麼事啦!」
「ㄟ……」
「快啦!是不是男人啊?吞吞吐吐的!」
「這個……」
「你再不講我要走了!」我又站起來。
「好好…」他忙拉住我:「山地人你以前不是有去考師大體育系嗎?」
「對啦!分數夠了我老爸不准我唸啦!怎樣?」
「嗯……今天有大專盃空手道比賽……」
「然後呢?」
「女子組的冠軍是師大體育系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馬的,是跟你無關,可是跟我有很大的關係耶!」
要不是看在白吃一頓的份上,此刻我早已走人了。
「快點!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再看一眼手錶,真的快來不及了。
「這…這…這個……馬的,我對她一見鍾情了啦!」
聽到這句話,我不禁恍然大悟。
這一下,所有的謎底都解開了。
原來這小子又想靠我幫他追女人?哼!我蘇某人豈是這麼沒有原則的?區區一餐麥當勞就想收買我?我不理他,轉身就往外走。
「喂!」嘉宏忙追出來:「拜託!幫個忙啦!我今天就要去她們宿舍找她……」
「喔,加油啊!不過這次不要再來我們房間開失戀慶祝會了。」我拿出安全帽,就跨上機車。
「馬的!你這麼不講義氣喔?那麥當勞還給我。」
「好啊!等個二天,來廁所找我,我還給你,哈哈哈……」我在得意的狂笑聲中開始發動車子。
「!%$$#%#$%%$#^^%^&%$^$#%$#………」
「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
「^%$^&%$^%$&………………」
「哈…………」
逐漸笑不出來,這老爺車怎麼發不動?該死!
我改用踩的,淚流夾背的踩了不知多久………
「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
「%$^&^$^&^$%$&%%$……………」
可惜這次笑的不是我了。
看看手錶,我嘆了口氣,嘉宏的大手搭上我的肩。
「馬的,這叫做報應。」
「哼!條件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載你去,馬的,先上車,我們路上再研究……」
他笑的合不攏嘴的發動機車,我只好嘆了口氣,跨上這得志小人的車子。
一上路,他就迫不及待的回頭問:「怎麼樣?追這一型的該用什麼方法?」
「你不要回頭啦!聽我講就好。」
「嗯……」
「你說她是空手道全國冠軍?」
「對啊!」
「嗯……」我想了一下,道:「那你打得過她嗎?」
「馬的!老子雖然什麼名次都沒得過,好歹也是男人,怎麼可能打不過?」
說的對,嘉宏的空手道實力我是見識過的。以前在成功嶺睡他隔壁,他有時做夢翻個身,一拳揮過來,往往痛得我整夜睡不著。
「那,我猜想這種女孩子一定不喜歡打不贏自已的男人……」
「對對對,有道理。」
「所以你要想辦法證明自已的強壯。」
「對對………」
我看他要不是在騎車,大概要跪下來叫師父了。
「那該怎麼做?」
「等一下,我正在想……」
一個路口一個路口過去,眼看SOGO就快到了,仍想不到方法。
這真是談何容易?若說送挑戰書嘛……男生向女生挑戰多難看?
假裝色狼要襲擊她,然後再打一場?這更行不通,嘉宏這傢伙搞不好弄假成真………我可不想當報紙上採花大盜的「友人A」………
嘉宏在SOGO附近停好了車,拿下安全帽,一臉期待的望著我。
看一眼手錶,六點五十五分,不能再拖了!
「怎麼做?」看來不給他一個交待,他是不會讓我走的。
「這樣吧!」我嘆了口氣道:「你到師大女生宿舍叫她下來,然後看到她第一句話就很大聲的講:『Shit!』知不知道?」
「咦?可是……」他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就這樣,她一定會先動手扁你的,要記得防禦…」
「等一下啦!」他拉住要轉身要走的我:「Shit……是什麼意思?我怕她如果問我,馬的,答不出來就丟臉了……」
哇靠!要不是看在打不過他的份上,我憤怒的拳頭早就揮過去了。連Shit都不知道的人居然還能考上大學喔……
強忍住怒氣,我笑嘻嘻的道:「哎唷,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問你,師大的英文怎麼說?」
「我………」
「沒關係,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告訴你好了,師大,就叫Shita,簡稱Shit,知道了嗎?她一聽你直呼她學校的名號,就會很不爽的想扁你了……」
「真的嗎?」
「真的啦!如果她沒有生氣,我請你吃一個禮拜的麥當勞。」
「馬的!好,一言為定!」
他立刻馬不停蹄的騎車離去,我終於鬆口氣,想到一個多月沒見的青青,竟是有一點緊張。
「喂!我們在這堙I」還沒走到門口,遠遠的就看到小燕子在跟我招手。
錢櫃門口,小龍女、小燕子和何曉鈴都到了。
「嗨!」我邊打招呼邊往她們走去:「今天終於有機會聽到美女們的歌聲了……」
「又在狗腿了你,」小燕子似乎以吐我嘈為樂:「我看你是來看青姐的吧?」
小龍女微笑著走過來,伸手在她手臂上捏了一下,只痛得小燕子「哎唷」一聲大叫出來。
「幹什麼啦!」
「妳啊,等一下不要又害他被罵,然後自已才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有什麼關係,反正思嘉又還沒來……」
「咳……」背後突然傳來思嘉的聲音,嚇得小燕子不敢再說話。
我們回頭一看,思嘉正打著哈欠,懶懶的朝我們走過來。
何曉鈴問:「咦?思嘉妳怎麼一個人來?青青呢?」
思嘉伸手比了比後面的便利商店:「我叫她去買個飲料,等會兒就來了,我們先上去吧。」
啥?叫青青一個人去買飲料?這種狠心的行為妳也做的出來?她又不是妳的待女!我不禁握緊了拳頭。
正要說話,思嘉看了我一眼,又道:「飲料很重,你去幫青青提,順便再買個炸雞好了……」
哼!連我也想使喚?看來我不說個話,妳不會知道骨氣兩個字怎麼寫!
「我……」
「買多一點,我肚子很餓。」
「這……」
「啊對了,叫青青不要忘了買瓶玫瑰紅。」
「等……」
「就這樣,我們先上去了。」
電梯門關上,我只好還是乖乖的往門口走去。
大概因為明天週休二日,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極多,走路還得小心撞到人。我就這麼左閃右閃的往思嘉說的便利商店跑去……
快到店門口時,我停下腳步,呆住了……
是青青?
那個正從便利商店門口提著兩大袋東西走出來的女孩,一定是青青沒錯,可是………
「嗨!」青青一抬頭也看到了我,正展露著我期待已久的笑容和我招呼呢!
「啊…嗨…」我這才回過神來,向她走去。
「狐兄,好久不見啊!」
「是啊……」我停在她面前,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的眼睛。
她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道:「你幹嘛一直看我啦!」
「沒什麼…」我清楚的聽到自已的心跳聲:「妳…變了不少耶…」
「哪有……」青青臉紅起來:「只不過瘦了些嘛……」
呵!豈止是瘦了些?一個多月前還微胖的身材完全看不見了。原本有些圓鼓鼓的臉頰雖還是泛著白堻z紅的光澤,卻也消瘦成了小小的鵝蛋臉……
她抬起頭,投射過來的視線讓我又是一震。這感覺,比一個多月前更強烈。
「喂!」她突然出聲:「這些飲料很重耶!」
「啊!對不起,我來拿……」我忙接過她手中的飲料,並暗暗收斂起激動的情緒。
飲料真的很重,恐怕有十來瓶,青青終於鬆了口氣似的,擦了擦額角的汗。我們朝KTV走去,身邊人潮依舊,可是,此時此刻,彷彿只有青青是存在的。
「姑娘可是去了瘦身中心?」好一會兒終於調整好心情,我笑著道。
「才不是呢!我也沒有刻意想減肥啊……」
「那怎麼?……」
「還不是思嘉,突然不准我吃宵夜,每天早上還拉我去慢跑……」
她開始吱吱喳喳往下說,什麼好久才習慣不吃宵夜啦,早上早起累死了啦,巧克力也不能吃太多啦……
我只是笑笑的聽她說,偶爾同仇敵慨的和她一起數落思嘉一番,路上不少人對著青青看傻了眼,卻看她也不怎麼在意似的。
現在的青青,即使和思嘉她們一群人站在一起,也是個極出色的美女,雖然只是綁著簡單的馬尾巴,雖然只穿著再平常不過的牛仔褲和T恤……但都掩不住那純真、不帶心機的笑容奡眶o出的光釆。
已不記得是怎麼走到包廂堙A也想不起來她們唱了哪些歌,只知道,青青一直在我身邊,聊著一個月來寫mail也聊不夠的話題……
聊著聊著,我們正講到了徐志摩寫詩的風格時,思嘉突然把點歌簿往我身上一丟道:「喂!點個歌唱唱吧!」
「我不太會唱歌耶……」
「管你那麼多,你和青青到底來幹嘛的?」
「我……」
「哎唷!思嘉,不要勉強別人嘛……」青青說話了。
「嗯…」思嘉看了青青一眼,嘆口氣道:「唉……有了男朋友就不管朋友囉……」
「妳不要亂講啦!」青青羞紅了臉,和思嘉在包廂堣@前一後的追著打鬧起來。
小燕子偷偷湊過來道:「好幸福喔……」
何曉鈴也說話了:「對嘛!想不到你手腳這麼快……」
這……叫我怎麼回答?我只好假裝沒聽見,拿起點歌簿,胡亂點了兩首歌。
一會兒,青青和思嘉合唱「姐姐妹妹站起來」,一群女生又跳又唱的,好不愉快,不過,我的眼睛始終也只停留在一個人身上。
她們唱完,青青大概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再坐到我旁邊來,就在那和思嘉聊了起來。正好我點的歌開始播放,於是我清清喉嚨開始唱這首蘇永康的『妳變了』:
*****
我開始抽菸
習慣短暫的暈眩
忽隱忽現 妳的笑臉
曾經為妳戒了菸
曾經送給妳體貼
最後換一句再見 一句抱歉
我慢慢頹廢
鬍渣長滿了唇邊
刮了又回 就像思念
每個清晨鏡子前
每個黑夜枕頭邊
愛妳的心在哽咽 來來回回
…………
*****
唱完,女孩們紛紛鼓掌,思嘉卻皺了皺眉道:「好聽是好聽,可是,為什麼要唱這麼傷感的歌,又不是失戀……」
她說到這兒,青青忙摀住她的嘴道:「怎麼會?真的很好聽耶……」
這時下一首歌來了,又是我點的,我只好笑了笑,繼續唱這首張宇的『曲終人散』:
*****
妳讓他用戒指把妳套上的時候
我察覺到妳臉上複雜的笑容
那原本該是我
賦予妳的承諾
現在我只能隱身熱鬧中
我跟著所有人向妳祝賀的時候
只有妳知道我多喝了幾杯酒
我不能再看妳
多一眼都是錯
即使知道暗地堜p又回頭
我終於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
只有傷心人才有
妳最後一身紅
殘留在我眼中
我沒有再依戀的藉口
原來這就是曲終人散的寂寞
我還想等妳什麼
妳緊緊拉住我衣袖
又放開讓我走
這一次 跟我徹底分手
*****
大概是我唱得太投入,唱完好一會兒才發現女孩們都不說話。
「大家怎麼了,千萬不要太崇拜我……」我拿著麥克風笑道。
「厚!又在臭屁了…」
「我們是看你唱的那麼傷心,不好意思打擾你……」
「誰崇拜你了?…」
女孩們忙著吐我嘈,只有青青不說話,笑著看我。
不久下一首歌出來了,於是她們繼續又唱又跳起來。
我不再唱歌,因為剛剛那兩首歌,似乎又讓我想起了些往事,只不過這一次,不再那麼沈重了。
晚上十點多,我們一群人才走出KTV。
思嘉一出門口立刻伸手叫了一輛計程車,並轉頭對我道:「一輛車只能坐四個人,所以青青就讓你護送了。」
青青看著她們陸續上車,忙道:「喂!思嘉妳們要丟下我喔?」
「妳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已嗎?」
「可是……」
「我們先走了,不要太晚回來,知不知道?」
「我…」
「拜拜……」
思嘉說著就跨進車堙A小燕子一臉詭異的笑容拉上了車門,計程車揚長而去。
青青轉向我無奈的笑了笑:「唉…公子,小女子又來麻煩您了…」
我也笑著回她:「小子樂意之至!」
走向公車站的路上,青青一直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似的。
「喂…」
「嗯?」
「我問你喔……」
「什麼事?」
「嗯……那個……你不能生氣喔…」
「好啦,到底什麼事?」
「你……ㄟ……唉!算了啦!」
這一個多月的信件來往可不是假的,她想問什麼,我也早就猜到……
「妳是想問我,想起高中的事,還會不會難過吧?」
「咦?……」她訝異的看看我,點點頭道:「嗯,你剛剛唱歌的表情……」
我沈默了一會兒,才道:「怎麼說呢?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才會這樣啦…」
她不再說話,似乎感染了我的情緒。
呵!我這是幹什麼?
「我沒那麼難過啦,總有一天可以全部忘記嘛!」
「總有一天?」
「嗯……大概……」
青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低頭走在我旁邊,我看著她的側影,耳鬢垂下來的髮絲被風吹起,微微飄拂著她的臉龐。白晰的手指拉住背包上的帶子晃啊晃的,像極了要去遠足的小女孩,我突然好想拉住她的手。
當然我沒有這樣做,只是找了些話題東拉西扯,搭上公車送她回宿舍,在宿舍門口,她和我約好隔天下午要來看我比賽。
我回到男生宿舍,腦中早已滿滿的都是青青的影子,即使嘉宏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在我的寢室喝台灣啤酒,也絲毫不影響我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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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們到淡江大學參加大專盃籃球賽開幕典禮,很快的,下午,第一場比賽就要開始了。
中午吃完飯,隊長帶大家到體育館練球,看台上早就擠滿了來自各個學校的球員和啦啦隊,連籃球場旁邊、門口,都站了一堆一堆的人。談論聲此起彼落,似乎都把焦點集中在即將和我們比賽的淡江大學上。
在沒有體育系參加的乙組聯賽,出現了一支由四個國手組成的球隊,確實是駭人聽聞,由旁人的談話中就可以聽出來。
「喂!你聽說了沒?淡江有四個國手耶!」
「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叫體保生來比賽?」
「我看他們去打甲組都可以稱霸了,還來打乙組?」
「他們第一場比賽和誰打?」
「真是可憐喔……」
類似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聽在耳堨i真不是滋味,好像我們是專程來被痛宰似的。
我在心堣@再告訴自已: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同樣都是人類嘛……
這時練習上籃,我接住隊長傳過來的球,正要起跳,突覺腳一軟,腦中一片模糊,手也使不出力似的,球就不聽話的滾出了籃框……
打過籃球的人都知道,帶球上籃沒進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隊長瞪我一眼,喊道:「大家不要緊張,保持平常心!」
呵!說的容易,我光看到那麼多觀眾,就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什麼也不能思考。雖然心堣斷默唸冰心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但似乎一點用也沒有,不過是練球,我已經是全身無力,投籃履投不進。
灰頭土臉的不知練了多久,直到一聲長哨聲響起,那是在告訴我們,比賽即將開始了,教練於是集合大家精神訓話。
我們這位教練講些什麼,別人我不知道,我則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反而旁邊觀眾的一句句耳語不斷轟炸我的聽覺神經和大腦………左一句淡大的某某王牌曾在比賽中獨得五十幾分;右一句╳╳高中畢業的某某某乃是全國聯賽最佳球員……
教練講完話,大伙兒坐回椅子上,我低下頭,思緒混成一團,心媮蘅繻軉鬮控o不妙……
就在這個時候,肩膀上被拍了一下。
「嗨!」
轉頭一看,這可不是青青是誰呵?她穿著黃色有帽套的T恤,映照得她的笑容更加明亮。
我看呆了好一會兒,才忙站起來道:「嗨……妳真的來了…」
「喂……我都答應你了,當然會來啊!」她又嘟起了嘴:「怎麼你好像不太高興看到我?」
「哪……哪…哪有啊?」我更加呆住,對青青的這種表情,不知為何的就是沒有半點抵抗力。
「你看,連說話都結巴了。」
「大概是因為有點緊張吧…」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我笑道:「今天比賽的對手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真的嗎?對手在哪堙H」
「他們好像還沒來,人家比較大牌嘛!」
「嗯,那為什麼………」
「咳!」她話沒說完,旁邊突然有人出聲。我這才看到,思嘉和何曉鈴也來了,就站在一旁。
「喂!青青,妳把我吵起來,就是要我來當電燈泡嗎?」思嘉打著哈欠,懶懶的道。
「不要亂講啦……」青青別過頭瞪了思嘉一眼,臉飛快的紅了起來。
「好像不是亂講喔!」何曉鈴也來插嘴:「我今天終於知道『見色忘友』四個字是怎麼寫了……」
眼看青青低下了頭,我正想打圓場,體育館塈N不防爆出一陣歡呼聲,把我們幾人都嚇了一大跳。
轉頭向歡呼聲來源的方向看去,只見門口走進一群球員,細看他們的球衣,原來是淡江的校隊。
他們一進體育館就開始練球,跑籃、跳投……和一般的球隊熱身沒啥兩樣。唯一不同的是,旁邊尖叫的女生比較多,叫的比較大聲而已……
隊長顯然看不下去了,向這邊一招手:「我們再去練個幾球!」
大伙兒應聲站起來就往球場走,我看了青青一眼,她抬起頭,臉上紅暈未退,小聲的說了句:「加油。」然後又低下了頭。
我笑道:「謝謝……」然後忙跟著學長跑進球場。
一拿到球就發現,腳不再發軟,腦袋清楚無比,全身充滿不吐不快的精力。看來,已經不緊張了。
大概是和青青聊到忘我,連緊張也忘了。
終於回復盡情揮灑著打籃球的感覺,同時,鬥志也浮上心頭。
練了幾球,背後突然傳來「碰磅」的一聲巨響,然後又是一陣嚇死人的歡呼聲。我好奇的回過頭,只看到淡江那邊一個差不多有一百九十公分的傢伙正在對著四週揮手,看來歡呼聲是因他而起。
觀眾瘋狂的喊著:「安可!安可!」我還搞不清楚狀況,那傢伙接到隊友的傳球,運了幾下,突然衝進籃下,面對著籃框跳起來,「磅」的雙手把球灌進去。
我咧!原來如此,這個愛現的傢伙!
再一看學長們,個個嘴巴張的老大,看來這個灌籃對他們打擊不小。
這可不行,還沒開打就怕了對方的話,那還有什麼勝算?
我用力吸口氣。
很久沒練灌籃了,一來剛上大學當人家學弟總得謙虛點,二來隨著打球經驗增加,也覺得多練些在實戰中可以發揮的球技比較重要。
不過現在的情形,要是不回敬一個灌籃,恐怕在士氣上就輸了一截。這節骨眼,士氣可能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調整好心情,我運著球加速衝入籃下,就著衝刺的加速度起跳,右手順勢將球扣入籃框。
一落地,鬆了口氣,還好沒出醜。
一隻大手搭上我的肩,大象學長一臉的愕然,還帶著些許驚喜的表情。學長們相繼圍過來:
「唷!灌的漂亮!」
「你什麼時候會灌籃的,臭小子!」
「幹得好!」
「國手也沒什麼了不起啦!我們這堣]有會灌籃的啊……」
看台上似乎也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還有幾個人在喊:「安可!」
隊長走過來,把球丟給我:「再灌一球吧!」
接住球,我退到三分線外,輕輕運著球,腳底一撐用力向前衝去,在離籃框三步的地方奮力往上一拔躍起……
享受著身體彷彿飛翔在空中的快感,我把力量集中在右手,「碰磅」一聲巨響將球灌進,落地之後,四週突然一片安靜。
呼!高中時霸氣十足的打球方式,好像有點回想起來了。
好一會兒,體育館堛瘍w呼聲只差沒把耳膜震破。
我們繼續練球,學長們似乎恢復了士氣,個個精神大振,看來一定會有一場龍爭虎鬥了。
不久裁判吹了哨子,離比賽只剩十分鐘,我們雙方都走回自已的休息區,準備稍事休息就開始比賽。
學長們這時都是興奮無比,不時拍著我的肩膀誇獎幾句,旁邊觀眾的態度也開始有些轉變,由他們的談話中就可以聽出來:
「他們是哪個學校的啊?」
「看起來也蠻強的耶!」
「平均身高比淡江高喔!」
「你看那個12號身高不高,居然可以灌籃……」
只是一個灌籃就可以讓觀眾的態度有如此大的轉變,倒真的是始料未及。說起來,這還得感謝青青,若不是她,我搞不好還在緊張呢!更別談什麼鼓舞隊友的士氣。
想到青青,我向一旁望去,果然看到她站在離我們休息區不遠的地方。一看還有七分多鐘才比賽,我忙向她跑去。
「喂!想不到你還蠻厲害的嘛…」一旁的思嘉先說話了。
「不愧是我們高中母校的籃球隊隊長…」何曉鈴接著說道,她在高中時就看過我灌籃了,所以也不怎麼驚訝。
正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位同學……」
我轉過身,原來是剛剛淡江那個灌籃的傢伙,他比我大概高半個頭,一臉笑容倒是挺和氣的,那臉孔好似在哪兒看過,應該是四個國手之一,也許我曾看過他的比賽吧……
「啊,嗨!」這人給我的第一印象還不錯,所以我也笑著和他打招呼。
「你的身高居然可以灌籃,彈跳力實在很強耶!」他一臉佩服的神情。
「哪堙A你才厲害,我看你灌得很輕鬆的樣子……」我倒不好意思了。
「你是哪個高中畢業的?」
「我……」
正要回答,他身後一個女孩的聲音道:「他跟我同一個高中啦!」
咦?……這……這個聲音……
我整個人呆住了。
一個穿著輕便運動服的短髮女孩走了過來,挽住眼前這個傢伙的手,笑著對我打招呼:「嗨!蘇君竹,好久不見。」
我沒有說話,身後的何曉鈴驚呼出聲:「香慈!」
她一個箭步衝向前,兩個女生興奮無比的手抓著手,然後抱在一起。
原本清醒無比的大腦又混沌了起來,分不清心中那是什麼滋味。
沒錯,這個女孩,就是何曉鈴高中時的好友,我的同班同學。
是那個曾經用球丟我屁股,也曾經在大學聯考完那天,讓我寫下「牛糞」這首詩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做──王香慈。
這麼說來的話,眼前這個笑容可掬,應該是國手的傢伙,就是她的男朋友了?
何曉鈴興奮的道:「原來妳考到淡江來了,怎麼都沒跟我聯絡?」
「我那時剛交了男朋友嘛!很少在家堙K…」香慈說著又勾住身旁那個傢伙的手,一臉的幸福美滿:「這是我男朋友,他叫做張國強,是籃球國手喔!」
「你們好。」張國強笑嘻嘻的對我伸出了手:「香香以前就跟我提過你,不過你不像她說的那麼酷嘛………」
香香?記得,以前我也是這麼叫她的。
「哪婸聾F?我只是高中時比較害羞……」笑著伸出手和他相握,眼睛卻無法不去看勾在他手臂上的那隻手,有點訝異於自已的冷靜。
「對嘛!」香慈轉向我,燦開了笑容:「你現在的樣子,感覺開朗多了,我們好像聯考完後就沒有再聯絡過了吧?」
「是啊……」那紅潤的嘴唇邊微陷的酒窩,又把我拉進了時光隧道,記憶中她一頭率性、清爽的短髮一點也沒變。
「這兩位是你同學嗎?」張國強突然出聲,我把視線轉回他臉上,才發現他正盯著青青看。
「她們是我同學啦!」何曉鈴插嘴道。
「嗨!」這傢伙說著對青青伸出手,嘻皮笑臉倒是收斂了不少。
青青向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些為難,一旁的思嘉冷冷說道:「我們是來幫我們學校的籃球隊加油的,走吧。」說完拉著青青就往看台上走。
張國強討個沒趣,正好這時裁判哨聲鳴起,離比賽只剩三分鐘了。
他向我擺\擺\手,又是笑嘻嘻的道:「待會兒球場上見囉。」然後和香慈一起轉身走回淡江的休息區。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向學長們走去,隊長正好在集合全部隊員,所有人圍成一個圓圈,一起大喊:「加油!加油!加油!」
阿義學長拍拍我的肩膀,我卻似乎渾然無覺,腦子堜l終揮不去香慈挽著張國強的手那幅影像。
裁判在場中吹哨要雙方選手入場,我嘆了口氣,跟在學長後面走進球場,比賽終於要開始了。
雙方擺\好跳球陣勢,張國強在我旁邊卡好了位,小聲的對我道:「喂!那個綁馬尾巴的女孩子妳認識嗎?」
他說的是青青,我點點頭,他又道:「等會兒幫我介紹吧……」
聽到這話,我不禁錯愕,還來不及答話,尖銳的哨子聲響起,裁判把球丟向空中,大象學長撥出球,正向著我這個方向飛來。
旁邊張國強挪出身子擋住我搶走了球,立刻長傳到籃下,對方上籃得分。
看台上一陣歡呼,隊長跑過我身邊,拍拍我的屁股:「不要緊,你去盯五號。」
這個五號不是別人,正是張國強。
換我們進攻,對方採取的是區域防守。
(PS:所謂區域防守,大致上來說,是指每個人各站定一個位置,並防守進入自已區域的人。當然還得視情況調整、補位等等……)
隊長控住球,一看籃下大象學長卡出了位置,立刻一個地板球傳到他手上。大象學毫不遲疑縱身一跳,冷不防一隻手從他背後伸過來,無聲無息拍掉了球。對方撿到球,立刻長傳籃下,一轉眼又是兩分。
阿義學長不耐煩的撿起球,看也不看就要傳給隊長,旁邊小象學長剛喊了聲:「小心!」可是來不及了,球沒到隊長手上,對方在罰球線附近抄到球,順勢一個跳投,「涮」的一聲,球應聲入網。
才開賽不到一分鐘,我們就以六比○落後。
隊長隱住了球,不理會周遭觀眾的鼓噪聲,大聲喊道:「大家不要緊張,先進一球!」
這時張國強一邊防守我,一邊又道:「喂!她還沒有男朋友吧?」
我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冒上來:「不知道!」
球傳到我手上,我站在三分線外毫不遲疑的就出手投籃。張國強突然起跳,差點把我的球封下來。
「框!」球碰框沒進,對方搶到籃板球,我們立刻回防。隊長提醒大家:「盯好自已的人,不要讓他們有出手機會!」
我緊跟著張國強,突然,對方原本防守阿義學長的球員衝過來擋住我,於是被張國強溜進籃下,接到傳球擦板得分。
換我們進攻,阿義學長拿球低身往右一閃,切入到了籃下,眼看就要得分,誰知正要起跳時,對方的四號手一伸,硬是將他手中的球拍下。然後馬上兩個傳球,又攻到我們那邊的籃下了。
張國強上籃,大象學長跳起來封阻,他停頓了一下,在空中把球傳出三分線外。一個背號八號的矮冬瓜接到球,氣定神閒的瞄準、出手,那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不偏不倚落入籃框中。
學長們都默不作聲,開賽兩分鐘,對方得了十一分,我們的分數還停留在零。
隊長在大象學長耳邊說了幾句,我們再重新擺\開陣勢。幾個傳球後,大象學長在左邊籃下接到隊長高吊傳球,硬是頂住身後防守的人,跳起擦板得分。
終於打破鴨蛋,大家恢復了點信心,還來不及高興,左邊底線出現空檔,又被跳投得分。
一路往下打,淡江大學這幾個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國手,不但跑位速度快、戰術應用純熟、投籃準確度高,而且他們打起球來的那種順暢感,實是我們所遠遠不及。
幸好,對方只有一個背號七號的中鋒身高較高,大概不到195公分。張國強是第二高的,約190公分。另外四號和六號都在180左右,不會比我高;而他們的八號,搞不好還不到170公分呢!
但即使大象和小象學長不斷利用身高優勢在籃下單打,這場比賽仍是從一開始就打得艱苦萬分。一個多月來苦練的人盯人防守,在對方純熟的戰術運用和快速跑位之下,顯然發揮不了多大功\效。只能眼睜睜的看他們投進一球又一球。
比賽進行了六分鐘左右,比數已拉大到三十四比十六,有點慘不忍睹。教練叫出第一次暫停,在隊長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
然後重新上場,對方的四號正比著手勢要隊友跑位時,隊長突然向前竄出抄走他手中的球,一個人帶球快攻得分。
還來不及喝釆,隊長又在前場抄下一球,順手傳給正在籃下的小象學長上籃得分。
「耶!」小象學長投進後和隊長互相拍了一下手。
對方進攻,大象學長在籃下狠狠賞了淡江的中鋒一個大火鍋,把我們的士氣提升到最高點。
阿義學長撿到球,一個人運球突破,衝過中場線後,假動作騙過六號,再一個大轉身將四號拋在身後,一下子到籃下,在矮冬瓜八號面前跳起,挑籃得分。
看台上爆出一陣歡呼,這是今天第一個送給我們的歡呼,阿義學長剛剛那個單打實在是太帥了,果然不愧\是常常以麥克喬丹自許\的人。
大家忙過去拍馬屁一番:
「哇!阿義!終於發威了喔!」
「什麼阿義?叫我喬丹!」又是一撥頭髮。
「是是!喬丹,繼續發威吧!」
「我們會儘量傳球給喬丹學長………」
一陣馬屁把阿義學長拍上了天,我們會這麼做不是沒有理由的,阿義學長一旦打出信心,那可真是銳不可當。
果然,他馬上又搶到一個籃板球,單槍匹馬直搗對方籃框,在底線轉身勾射,再添兩分。
我們漸漸追趕失分,我也接著投進一個三分球和一個中距離跳投。
這時比賽的氣勢已經扭轉,淡江不再予取予求,我們的攻勢也越來越順暢。隊長頻頻找到空檔傳出一個個助攻,再加上阿義學長已經是火力全開,怎麼投怎麼進,雙方分數越來越接近………
離上半場比賽結束還剩六分半時,比數五十二比五十一,已經追趕到只落後一分,這時張國強三分球出手不進,大象學長搶到籃板,立刻傳給隊長,隊長運過半場,看也不看的將球往籃框附近一拋,阿義學長跳起來,在空中接住球,第一時間擦板得分。五十三比五十二,終於反敗為勝,這場比賽我們第一次領先。
哨聲響起,淡江要求暫停。
我們在觀眾瘋狂的歡呼聲中走回休息區,學長們怎樣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內心早已被興奮的情緒佔滿,甚至剛剛恨不得痛扁張國強一頓的憤怒也不知消散到了哪堨h………
阿義學長接過一旁遞過來的水,灌了一口,一撥頭髮道:「國手也沒啥大不了啦!我可是以NBA為目標的………」
「對嘛!沒有人擋得住阿義……不,喬丹學長的單打……」
「還有,隊長的助攻簡直可以比美魔術強生……」
「麥可喬丹和魔術強生在同一隊,國手算什麼……」
有道是:呼聲、掌聲、馬屁聲,聲聲入耳;香屁、臭屁、馬後屁,屁屁中聽……
就在阿義學長快飛起來時,隊長說話了:「大家還是不要大意,保持士氣,知道嗎?」嘴巴雖是這樣說,我看他心埵迨w暗爽到翻了。
一分鐘的暫停時間很快過去,隨著哨聲重新響起,我們原班人馬精神飽滿的回到球場上,大概是這一個多月的特訓發揮了效果,即使用人盯人防守,學長們看起來沒有人是累了的。
淡江發球,我盯住張國強。
幾個傳球,球傳到六號手上,他毫不遲疑就在三分線外出手投籃。
「框」沒進,大象學長奮力抓下籃板,對方的進攻模式並沒有改變,我看到隊長點了點頭,嘴角露出微笑,就知道,他已經有信心打贏這場比賽。
球到了阿義學長手堙A突然我看到原本該防守隊長的四號往阿義學長衝去,忙叫道:「小心!」
來不及了,那四號和八號硬是把阿義學長夾在中間,八號低身就把球往上一撥,順勢接住球傳到六號手上,六號出手,三分球進。
一切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內發生的事,還沒回過神來,對方又一人一個的盯住了我們。莫非他們也開始和我們一樣用人盯人防守?
這個疑問很快得到解答,球傳出來,隊長拿到球,四號和六號快速移動之下,又包夾住了隊長。
這不是人盯人防守!是全場包夾防守!
所謂全場包夾防守,大略上就是:只要敵方一有人拿到球,馬上由最近的兩人對拿球的人包夾,讓他動彈不得,以便抄球。假若對手將球傳了出來,則由另一組兩個人去包夾拿到球的人,直到抄球成功為止。
說起來是很容易,但若是沒有極佳的體力、腳力、速度、合作默契和長時間練習,根本不可能辦到。這是一種比人盯人防守難度更高、更耗費體力的防守方法!通常只有在職業級的比賽才看的到!
而如今這樣的防守竟是針對我們?
由不得我們不信,隊長困難的將球傳出來,小象學長接到球,還來不及看清周遭,手中的球已被撥掉,對方快傳到籃下上籃,又是兩分。
我們快速的跑位,這次球傳到我手上,我把心一橫,放低重心打算甩掉左邊的四號和右邊的張國強,誰知只運了兩下球,手中的球竟不翼而飛,回頭一看,原來被四號抄走,他把球往籃下一拋,張國強接住後直接起跳……
「碰磅!」一個強而有力的大灌籃。
籃框的震動和看台上的歡呼聲一樣久久不息,我們卻沒時間發呆,因為,他們一進球,立刻又開始了嚴密的防守。
隊長直接把球用力一丟,想傳給在籃下的大象學長,結果球還沒到大象學長手中,對方七號縱身一跳,接走了球,一個長傳給三分線外的八號,一出手投籃,又是一個不偏不倚的正中三分球。
那刺耳的「涮」一聲,正式宣告了我們接下來的命運…………
腦中只剩一片空白,不斷的被抄球,被投進球,重新開賽之後,短短的五分多鐘不知是怎麼過去的,總之,好不容易上半場結束的長哨聲響起了…
回到休息區,學長們都不說話,抬頭看一眼計分板,我們的分數停留在剛剛暫停前的五十三分,而淡江的分數卻躍升到了七十八分。也就是說,在這幾分鐘之內,我們一分都沒有得,而淡江得了二十六分!
原本你來我往的激烈比賽,好像假的一樣。
看台上傳來的談論聲再度打擊著我們,原來觀眾的反應會對選手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左一句這場比賽已經沒看頭了啦,右一句淡江簡直太強了啦………
我再也受不了,站起身打算去洗個臉冷靜冷靜,學長們沒有人理我,大概受到太大的打擊吧。
洗完臉,乾脆走出體育館外,相對於館內的人聲嘈雜,外面顯得冷清許多。
深呼吸幾口氣,正要往回走,卻見青青正好迎面走來,她臉上的笑容讓我心堛瘋{悶消減不少。
「喂……你還好吧?」
「嗯…」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喂……」
「嗯?」
「他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嗯…有…」
「你放棄了嗎?」
「這……」
我不知道自已有沒有放棄,根本已經無法思考了。
「喂……」
「嗯?」
「我覺得,要盡全力……」
「我是盡了全力啊……」
「那就好,就算輸了也沒啥大不了的,畢竟對方是國手嘛。」
「………」
「不要愁眉苦臉啦!」
像有魔法似的,我的腦袋漸漸清楚起來…
「好!」我給她一個笑容,從她的表情,我想她也知道我恢復了些自信。
大概是因為我一直盯著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看向遠方,就在那一瞬間臉上出現了些許詫異的神情。
順著她的視線轉頭向後看去,我不禁也是一呆。
不遠處一棵樹下,香慈和張國強正旁若無人的聊著天。我不自覺的盯著他倆親暱的模樣,竟是移不開視線。
好一會兒,青青突然出聲道:「喂!牛糞,她就是你的芙蓉吧?」
我這才把視線轉回來,看著她一臉的似笑非笑。
「妳……怎麼會知道?」
「拜託!你寫在臉上了,寫的一清二楚。」
「呃……」
「比賽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好……」
臨走,忍不住回頭,這時正好張國強擁住香慈的肩膀,兩人的嘴唇印在一起。
感覺周遭的氣流都靜止下來似的,我又呆住了,在香慈的雙手環上張國強的脖子時,頓覺吸進來的空氣卡在胸口。
用力一旋腳跟,我往體育館走去。
面對眼前喧鬧的人群,卻是若無所覺,背靠在門口旁的牆壁上,只感到眼前所見,腦中所充塞的,全是剛才那一幕。
下半場的比賽快開始了。
一會兒,我才注意到,青青還站在身邊。
勉強將嘴角上揚,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微笑。
她回報給我一個淺淺的笑容,我低下頭,努力調整心情,待會兒還有下半場的比賽要打呢!
依稀感覺到青青走近身旁,碰了碰我的手臂,還來不及轉過頭,突然,她飛快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急忙頭也不回的跑進體育館堙C
啊………
像是一陣電流,從臉頰通到全身,有那麼一瞬間,整個頭腦像清空了一樣……
我沒有發呆太久,體育館媔ルX的長長哨聲把我拉回現實,一回過神才想到這是下半場即將開始的哨聲,連忙往球場跑。
推開人群,一眼就看到大象學長已經站在中場線準備跳球,立刻跑進球場,隊長看我一眼,沒說什麼,那失去鬥志的眼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再看其他學長們,也是個個垂頭喪氣,顯然上半場結束前那五分鐘留下的打擊還沒有消失,這樣子繼續比賽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雙方卡好位置,我突然發現,剛才練球時那種全身充滿精力、狀況奇佳的感覺又再度湧現,而且更加強烈,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蓄滿了能量。
一分鐘前,腦海中還盤旋著張國強和香慈接吻的那一幕,但現在,我只感覺到臉頰上青青留下的溫熱………幸好是在比賽中,沒人會注意到我發紅發燙的臉。
張國強過來卡位,好像也不如上半場那麼強硬,難道是他認為這場比賽已經贏定了,所以放鬆下來?
沒時間再細想,一聲鳴笛,下半場正式開始。
球被對方的中鋒撥出來,四號接到,一個快又直的長傳穿過大象小象學長中間,直達籃下六號手上,擦板得分。
四周觀眾一陣鼓噪,我甚至聽到一句:「沒什麼看頭了啦!」
淡江一進球又開始全場包夾防守,絲毫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好不容易將球傳過中場,淡江六號和八號包夾住了隊長,我忙跑到隊長身後出聲示意他傳球。
然而隊長卻被對方訓練有素的動作困住了,看他忙於閃躲對方的抄球,根本沒聽到我的聲音。
此刻的我,情緒雖是亢奮無比,但頭腦也是異常清醒,場上所有人的動作,全都看的一清二楚。我看到隊長雙手緊抓著球努力想找到傳球對象,卻還要閃躲對方敏捷的抄球動作………也看到六號和八號兩個人四隻腳站的位置巧妙至極,隊長根本難以移動,八號的左手悄悄移到球下方,眼看向上一撥就可抄走球………
還來不及細想,我已向前竄出,果然八號一伸手拍掉隊長手中的球,就落在我眼前,我撿起球,腳踩在三分線外,眼角似乎瞄到六號八號轉向我包來,但我才不管,因為接到球那瞬間,我早已做好投球準備動作……
一個旱地拔蔥起跳,穩穩將球投出,「涮」一聲,三分球應聲入網,對方採取包夾防守以來我們首次得分。
不理會其他人的反應,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準備發球的張國強身上,只見他好整以暇的尋找傳球對象,一個假動作之後傳出地板球給四號……
腦中還沒思考,身體已經先行動了,我在接近籃下的位置抄到球,輕鬆上籃得分。
「耶!」大象學長歡呼出聲,跑過來和我互相擊掌。小象學長也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一口氣追回五分,看來士氣有一點恢復了……
「回防!」隊長的大吼聲提醒了我們比賽還在進行,忙往回跑,可惜來不及了,被對方快攻得逞,八號上籃得分。
阿義學長發球時,隊長湊到我耳邊:「他們用兩人一組的包夾防守,我們就用短傳,不要離我太遠,記得在被包夾之前把球傳出來…」
我點點頭,隊長不愧是隊長,很快的恢復了冷靜。
球發出來,隊長接住球,張國強果然一個箭步要衝過去包夾,他人還沒到,隊長看也不看的,一個帥氣的背後傳球傳給了我,我立刻運球往前衝。
還沒到半場,對方的六號和四號又向我包來,我立刻收球,地板球還給了隊長,隊長一接球,右手一甩快傳給了籃下的大象學長,大象學長強攻籃下,球進,淡江七號打手犯規,加罰一球。
看台上小小聳動了一下,一些正準備離開的觀眾又坐了下來,雖然現在還輸二十幾分,但我們已不像剛才那般一籌莫展,漸漸打出了士氣。
大象學長罰球,球碰框沒進,小象學長在左邊籃下搶到籃板球,補進得分。
八十二比六十二,落後二十分。
淡江的四號大叫:「不要在意,再進一球!」企圖挽回士氣,可惜,我們的鬥志這會兒可正旺著呢。
八號投三分球,被阿義學長從正面賞了一個大火鍋,隊長撿到球,和阿義學長兩人幾個短傳,阿義學長在底線跳投得分。
我們終於調整好自已的節奏,不再受制於對方的全場包夾防守,加上急起直追的士氣,比賽剩下八分鐘時,比數九十三比八十三,只落後十分。淡江叫了下半場第一次暫停。
我們在觀眾如雷的掌聲中走回休息區,一個二年級的學長拿毛巾給我,我忙道:「學長,我自已來就好………」
「厚!拿去啦!你剛才真是帥呆了喔!」
「哪有……」
「真的啦!沒看過你這樣打球……」
「我……」
正要回答,頭上被拍了一下,阿義學長道:「他說的沒錯,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單打動作這麼好,早知道就找你單挑……」
我笑了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隊長喝了口水,道:「那應該是他進大學之前的打法,跟你很像,不過,他的射程比你遠……」
「哼!等比賽完,我們來一對一打個幾場……」
「唉唷!我哪敢跟喬丹學長打一對一啦……」
「管你那麼多,你跑不掉了。」
隊長在一旁笑著看,沒有再說話,暫停結束的哨聲響起……
比賽再度開始,我發現到,淡江的選手們表情都變了,一改剛才輕鬆自如的神色,連張國強也不再嘻皮笑臉。
一看隊長也皺起眉頭,想必他和我一樣發現,這群國手似乎要玩真的了,只是,他們還有多少本事沒使出來呢?想到這堙A一股傲氣湧上心頭,要來就來吧!
對方四號在中線的地方控好了球,高舉著一根手指,然後一揮手,其他四個人突然同時快速移動起來,莫明奇妙的,六號在三分線外出現空檔,球傳到他手中,他立時出手,投出去的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然後像水流進漏斗那般自然的滑進籃框中。
換我們進攻,淡江竟然不再採取全場包夾防守,而回復成區域防守。阿義學長一個轉身跳投得分,我們連忙回防,奇的是他們也不再快攻,五個人慢慢走過來。
四號這次比著四根手指頭,最後球傳給三分底線的八號得分。
國手不愧是國手,只見淡江四號氣定神閒的控球,手中暗號層出不窮,指揮隊友跑位,幾乎每次都能製造出我們防守的漏洞。
而六號、八號和五號張國強這三個人,除了熟練的交叉跑位、擋人,三分線外的出手投籃命中率更是高的驚人,幾乎讓我們籃下身高優勢無用武之地……
幸好他們改採區域防守後,我們的進攻順暢不少,阿義學長內切外投,大演個人秀,一時之間還不至於輸太多。
可是對方的戰術運用確實比我們強得多,又大多是三分球得分,比賽剩下四分三十八秒時,比數被拉大到一一五比九十八,落後十七分。教練叫出了最後一次暫停…………
我們回到休息區,淡江的選手們根本沒有下場休息,在場上談笑自若的練球。
張國強走過來,香慈跟在他身後。
「喂!」香慈先和我打起招呼:「你打球的方式變了耶,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
腦海中閃過剛才她和張國強接吻那一幕,我笑著回答:「沒辦法嘛,籃球是五個人打的………」
「他以前的打球方式是怎麼樣?」張國強問道,眼神卻是左顧右盼,不知在找什麼。
「嗯……他以前啊,一拿到球就想得分,打起球來兇捍的不得了……」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他轉向學長們:「不過你們真的打的不錯,我們現在可是盡全力在打喔!」
「那真是我們的榮幸……」隊長面無表情的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上場吧!」張國強說著轉身就走。我看著香慈的身影跟在他身後,有點訝異於自已的心情。
那是混雜著一絲絲難過、一絲絲不捨的情緒,但卻遠不如想像中的無法釋懷,反而像是終於放下肩上沈重已久的包袱,鬆了一口氣似的。
和剛才的失魂落魄比起來,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轉變,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正想間,頭上被拍了一下,隊長道:「喂,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她說,你以前打球得分慾很強,又很兇捍,是真的嗎?」
「啊,那是以前不懂得團隊合作的重要性,現在不會了啦……」
「還記得那種打球方式嗎?」
「啊?我………」
「等一下我會儘量傳球給你,表現給我看看。」
「可是………」
這時哨聲響起,暫停結束了。
邊走向場上時,隊長道:「我問你,影響比賽勝負的關鍵是什麼?」
「這個嘛……節奏的掌握、體力、技術………」
「不對!最重要的是氣勢!」
「嗯……」
「氣勢強,就可能發揮出超越極限的實力,也會相對減弱對手的氣勢和實力……」
「我好像有點懂了,可是……」
「反正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就儘量發揮吧!希望能帶動我們的氣勢…」
隊長不再說話,因為對方已經開始進攻。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恢復以前的打球方式?自從上了大學,我早已習慣團隊合作的打法,也失去了那種一上場就拚命想打敗對方的好勝心……
淡江的球傳到張國強手中,他三分線外出手,我攔阻不及,又是一個三分球入網。
張國強跑到我身邊道:「你們是不是放棄比賽了?其實我們是受過訓練的,輸給我們也沒什麼啦………」
「喔……」
「對了,剛才去找你,怎麼沒看到那個綁馬尾巴的女生?」
這小子!原來,他來我們休息區的目地,是為了青青。
「她應該在觀眾台上吧。」我淡淡的答。
「等一下比賽結束我會去找你,幫我介紹喔。」說著指了指觀眾台上某個地方,一貫的嘻皮笑臉。
我抬頭看了看他指的方向,不再答話,心埵乎想通了……
高中畢業後,打球不再好勝心十足,大概是因為,失去了某個總是在場邊看我打球的人………
然而現在,想要贏的心情再度湧上心頭,從來沒有過的強烈……
不再是因為淡江休息區堛滬遠O,而是為了看台上,一雙眼睛正望定了我的青青。
我絕對不要在她面前輸球!想到這堙A伸手摸了摸剛才臉上她親過的地方……
高中時的打球方式嗎?可是,隔了這麼久,會不會有問題?……
隊長運著球走到我身邊道:「交給你了。」
管他的!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好!我來!」我說著接過球。
向著觀眾台上的青青揮揮手。站在離三分線一步遠的地方,我毫不遲疑的出手投籃。
隨著球進籃的聲音,我不再想別的事,腦中只剩下勝利兩字。
淡江進攻,張國強接到球,在三分線外側身運球,我放低重心,盯著他的眼睛。
他突然跳起投球,我想也沒想的,雙腳一蹬彈起,半空中封下了球。
落地後撿到球,向右一跨閃過張國強,便一個人帶球往籃下衝去。冷不防身後閃出一個身影,伸出手撥掉我手中的球。
原來是矮小的八號,想不到他速度這麼快。他抄下我的球後,直接就要將球往四號的方向傳。我算準時間跳起,在他面前硬是抓下他傳出的球,向前運了一步到三分線,起跳、投籃、球進。
一一八比一○四,淡江四號再度控好了球,手中比出三根手指頭。這就是剛才讓我們一籌莫展的戰術運用打法。
我立刻丟下身後的張國強向四號衝去,瘋狂的抄他手中的球,他背向我用身體和左手擋住我,隊長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另一邊,抄走他的球。
我和隊長馬上發動快攻,誰知淡江回防速度實在夠快,六號八號四號一起擋住了我們。我在左邊四十五度角接到隊長傳球,擺動身體做出切入籃下的假動作騙過六號後,隨即退後兩步回到三分線外,出手投籃,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我所熟悉的弧線,墜入籃框中。
張國強經過我身邊,冷冷丟下一句:「好,原來你也是三分射手,以前從沒聽香香說過………」
那當然,三分球是我上了大學才拚命苦練的。
隊長拍拍我的肩膀:「就是這樣,現在你去盯四號,不要讓他輕鬆傳球。」
我點點頭,放低身體的重心,開始專心防守四號,不時伺機出手抄球。淡江的戰術都是由四號所發動,只要能儘量牽制他,至少可以讓他們的進攻不那麼順。
但這樣集中精神的攻擊性防守非常耗體力,幸好這一個多月來,體力被鍛練的有如蠻牛一般,不然還真吃不消。再者,比賽只剩下沒多久了,我大可以放手一搏,不必保留體力。
果然淡江亂了步調,投籃不進,大象學長抓下籃板球,長傳給我快攻,一旁只有八號來得及跟上來,我在三分線忽然停下來,趁著八號一瞬間的猶豫,再度加速從左邊越過他,球換到右手,左腳用力一蹬,高高躍起灌籃得分。
場內爆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這個歡呼聲把我們的士氣再度拉到頂點。
淡江一樣是慢慢的運球攻過來,四號低聲對著隊友們不知在吩咐什麼。
這次四號不再一個人運球發動戰術,反而和其它隊友交互快速傳球。很快七號在籃下出現空檔,擦板得到兩分。
又換我們進攻,張國強突然緊貼著我防守,顯然不想讓我再有三分球出手的機會。
球還是傳到了我手上,我一面抵抗他強力的推擠,一面運球尋找空隙,眼看他左腳前右腳後,立刻一個大轉身,貼著他的身體從他的左邊切進去,急停跳投得分。
我完全沒去想現在還輸幾分,時間還剩多少,只是專注於每一次的防守,和每一次的進攻。或許應該說,我只不過是在享受每一次突破對方的防守,投籃得分的快感罷了。
張國強負責防守我,我不再投三分球,開始抓住他防守的漏洞,一球一球的跨步切入。張國強的高度雖夠,但速度卻跟不上我的腳步,我總能輕鬆的急停跳投得分。有時籃下防守較鬆時,我就乾脆直搗籃框,挑籃得分。
不知道是不是我帶動了氣勢,學長們此時也個個勇猛無比,雖說攻擊的重心放在我身上,但防守時還真多虧了他們快速的移位補位,淡江的進攻不再順暢,只有零星的得分,三分球出手的命中率也大幅下降。
也許隊長說的對,氣勢足以左右一場比賽的勝負。
又是一球,我閃過張國強,迎面六號來補位防守,我停頓一下,一個左邊大轉身繞到籃下,立刻起跳投籃,不料七號就在眼前跟著跳起來準備蓋火鍋。我在空中穩住重心,將球交到左手,繞過七號的右臂挑籃,球在籃框上跳了幾下,還是進籃得分,淡江七號打手犯規,加罰一球。
長哨聲響起,淡江要求暫停。
抬頭看了看計分板,一三二比一二七,還落後五分,時間剩下五十五秒。
正想走回休息區,突然頭上被用力拍了一下,大象學長似乎興奮過了頭,這一巴掌打得我頭昏眼花。他大概沒想到自已力氣這麼大,不能隨便打人。
「幹得好!」
「啊……學長,很痛耶!」我摸摸頭。
「居然給我隱藏實力到現在………回去非找你單挑不可!」阿義學長說著也在我頭上一拍。
「我不是隱藏實力啦………」痛死了。
說著說著回到了休息區,Amy學姐抱著記錄簿跑過來,一臉興奮:「學弟,你現在個人得分已經三十九分了喔!」
「有那麼多嗎?」我其實沒什麼概念。
「呵……」隊長笑道:「你沒聽到觀眾的歡呼聲嗎?」
我這才注意到,體育館塈离z掉的歡呼聲原來是在叫著:「十二號!十二號!……」十二正是我背上的號碼。
抬頭看觀眾台,自然而然的往青青站的位置看去,她正興奮無比的跟著在喊,那笑容,好似被歡呼的不是我而是她似的。
暫停結束,大夥兒互相打氣後走回球場。
由於剛才淡江七號的犯規,我要先加罰一球。
深吸一口氣,投出,球進,還落後四分,時間剩下五十五秒。
接下來這次的防守非常重要,若是再被對手得分,恐怕很難反敗為勝了。我聚精會神的觀察著四號的動作。
只見他們快速的傳著球,但奇怪的,總是在三分線外傳來傳去。每個人一拿到球絕不停留,很快就將球傳出。
幾個球過去,我恍然大悟,他們想要拖時間!看一眼計分板,只剩三十二秒了。
隊長大喊:「跟緊自已防守的人,想辦法抄球!」
阿義學長一聲大吼,用力一撲,撥掉了七號傳給四號的地板球。
隊長衝向前撿起球,我已經開始起跑。剛跑過中場,一個強力的直傳將球傳到了我手上。
張國強和八號緊跟在身旁,我運球加速,稍微拉開和他們兩人的距離,衝過罰球線,就著加速度,腳底一撐奮力起跳………
這一次飛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高,因為我清楚看到,籃框竟是在眼前那麼近的地方……彷彿不小心就會撞到似的。
右手高高的抓著球,對準籃框中心……
「磅鋃!」我將球灌進。
幾乎就在同時,背後突然受到劇烈的撞擊,使得我在空中完全失去了平衡,只覺天旋地轉,身體急速下墜………
然後就是一聲巨響,和右腳膝蓋上傳來刺骨的疼痛,我在大叫一聲的同時,似乎也聽到了青青的驚叫聲………
膝蓋上的劇痛,像一陣電流,透過脊髓傳到全身的神經,超出了我所能忍受的極限,腦子媗F的一聲,我只覺眼前一花…………………
…………
朦朧中,依稀還聽到體育館塈n雜的聲音…………
朦朧中,依稀也感到身體被人抬起來…………
朦朧中,更加感到右膝上錐心的疼痛…………
………………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臉上一陣冰涼,受到刺激的腦子又清醒了過來,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大象學長著急的臉。
「喂!你還好吧?」他一看我睜開眼,急忙問道。
「還好……」忍住疼痛,我撐起身子:「比賽呢?」
「不要管比賽了,你忍一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大象學長忙著擦我額頭上的汗。
「比賽結……結束了嗎?」我記得還有二十幾秒的。
「結束了……」隊長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剛才那球,裁判判球進算分,加罰一球,阿義幫你代罰罰進了。但是最後二十秒沒能再得分,我們只輸一分……」
「喔………」
勉強擠出最後一點聲音,再也抵不住腿上的劇痛,腦子堣S開始模糊起來………
一片黑暗中,逐漸清晰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依稀可以聽出來是隊長和學長們的聲音,不知在爭辯著什麼,激烈的談話聲在我腦海中撞擊來去…………
「……可惡!……」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不然我們一定可以反敗為勝!…」
「……別說了,希望學弟沒事才好……」
聽到這兒,我張開眼睛,第一句就問道:「隊長,我們真的輸了嗎?」
病房堙A隊長、大象學長和阿義學長都還在,他們一聽到我出聲,全都衝到床邊來,大象學長碩大的身子往我床沿一坐,神情著急的道:「學弟!你沒事了吧?」
「我………」正想說我沒事,一眼卻瞥見自已右腳上裹了厚厚一層石膏,整隻腳粗了一倍有餘………
我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我的腳怎麼會這樣?」
隊長走過來:「你剛才昏迷不醒,醫生好像有幫你開刀的樣子……」
「開刀?」
「我也不確定,不過我聽到護士說要幫你注射麻醉劑……」
確實,剛才痛得死去活來的右腳,現在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嚴不嚴重?」我不禁慌張起來,腦海中閃過因受傷而終止運動員生涯的景象………
「還不知道,幫你開刀的醫生還沒有來………」
這個時候,護士小姐拿著兩根枴杖進來,放在我的床頭。
阿義學長一看大為緊張,忙問道:「喂!這個枴杖是幹什麼的啊?」
護士小姐面無表情的道:「當然是給他用的啊!」說著比了比我。
大象學長冷不防站起來,大聲道:「為什麼要用枴杖?有那麼嚴重嗎?」他將近兩百公分的高大體格和粗豪的嗓音顯然把護士小姐嚇了一跳。
她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醫生說…說他暫時無法自由行動,大概要兩個星期才可以不用枴杖………」
兩個星期?
聽到這堙A我鬆了一口氣。護士小姐逃難似的跑出病房……
「什麼嘛!」大象學長坐回床上,放下心似的笑道:「原來只要休養兩個星期……」
「幸好……」隊長的神情終於鬆馳下來,看來他雖不說,也是很擔心的。
「快養好傷,我還要跟你一對一單挑,知不知道?」阿義學長說到這,語氣有些沮喪:「反正也沒機會再打正式比賽了………」
「我們真的輸了嗎?」比賽最後二十秒我昏迷不醒,實在不甘心。
「是真的,」隊長道:「你最後那一球灌籃實在漂亮,可惜………」
「他媽的!」大象學長突然大罵:「淡江的張國強這小子!那一球他明明來不及防守了,我看他是故意跳起來撞你的………」
看了一下隊長、大象學長和阿義學長三人,他們都是大四了,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場正式比賽,想來一定心有不甘吧……
學長們連身上的球衣都還沒換下來,可見是從比賽結束後,一直照顧我到現在,我這才注意到已經是晚上了,時鐘指著七點半……
「學長,這麼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嗯…」隊長看一下我的腳:「要不要通知你家人?」
「不用不用!」我忙搖頭,反正不怎麼嚴重。況且老爸要是知道了,不臭罵我一頓才怪!
「那我們先走了,養好傷記得回球場來報到……」隊長邊打開門邊道。
「遵命!」我笑著回答。
學長們剛走出門口,一個穿著白袍,看起來很年青的醫生和他們擦肩而過,走了進來。
「蘇君竹嗎?」他看著手中的病歷資料。
「是……」
「感覺怎麼樣?會痛嗎?」
「啊……一點點,但不要緊……您是幫我開刀的醫生嗎?」
「呵……」他笑了起來,不同於我印象中冷冰冰的醫生形象:「正是,不好意思,忙到現在才來看你。」
「沒有關係,」我忙道:「我學長們才剛走,而且護士小姐跟我解釋過傷勢了……」
他看著我床邊的拐杖緩緩說道:「你學長剛才說什麼回球場報到?……」
「啊,我是籃球隊的隊員,他們是叫我傷好了之後回球場報到……」
他不再言語,看著手中的病歷資料,表情漸漸嚴肅。
「請問………」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基本上,你只要休息兩個星期,應該可以不用枴杖走路……」
「嗯……」
「休息一兩個月後,輕鬆的慢跑,應該也沒有問題……」
「嗯……」
「但是,不能從事劇烈的運動,那會對你的膝骨造成二次傷害……」
「嗯……」
「所謂的劇烈運動,當然也包括打籃球……」
「那……」我想了一下問道:「大概要多久,才能從事劇烈運動?」
醫生直視著我的眼睛:「很難說,以後你最好一個月至少來檢查一次,快則兩三年就可完全恢復,但是………」他頓了頓:「總之,要好好保護你的右腳……」
「但是,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恢復,對不對?」我的目光停在右腳的石膏上。
他無奈的點點頭:「我們盡力了……」說著站起身打算離開。
「謝謝……」我沒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那一塊白色粉末凝固起來的石膏。
醫生開門離去後,四周靜得出奇,連一旁桌上手錶的秒針傳來的「滴、滴」聲,都清晰的可怕。我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右腳,彷彿透過石膏,可以看到自已的腳,看到自已的膝蓋,看到一層薄薄的皮包著的骨頭,慢慢裂開,直到碎成一塊一塊、一片一片………
驚覺到鼻頭竟是一酸,我用力一吸氣抬起頭,開什麼玩笑!我蘇某人從懂事以來,還不知眼淚為何物呢!
然而又是一呆,病房門口,站著兩個女孩,一個束著馬尾巴,低垂的雙眼望著我腳上的石膏,正是青青;另一個,用手擦眼淚的短髮女孩,卻是香慈。
我勉強擠出個笑容:「妳們怎麼會一起來的?」
青青拉著香慈走過來,笑道:「我們是在醫院門口碰到的啦!」
「喔……」看到青青的笑容,我臉上的笑容似乎也自然了許多:「什麼時候進來的,我竟然沒有發現……」
「你和醫生講話的時候。」青青的表情黯淡下來。
「對不起!」香慈突然撲到我身上,將頭埋在我胸前大哭特哭起來。
我一陣愕然,忙問道:「怎麼了,幹嘛說對不起?」
「是國強撞到你的,他又不肯來探病……」
「沒關係……」
「可是,你不能再打籃球了不是嗎?」
「…………」
「對不起……」
「真的沒關係啦,」我將她稍微推開:「其實我正打算放棄籃球了,每天練球,害我都沒時間玩………」
「怎麼可能?」香慈抬起頭:「我記得你以前只要一天不打球就會受不了……」
「以前是以前嘛……」
「可是……」
這時我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才發現青青已經不在病房堙C
香慈還不放心的追問:「你真的不要緊嗎?」
「真的,」我推開她:「謝謝妳來探望,現在我想睡了。」
她看看我,然後默默站起來,走了出去。
病房埵A度剩下嚇死人的安靜。
我看著放在床邊的枴杖,一股氣沖上腦子和鼻頭,再也抑止不住。
「碰!」
用力一拳捶在醫院潔白的牆上,眼中掉下的一滴水滴正巧落在右腳的石膏上。
半個多月後,我終於可以不再依賴枴杖走路,也得到醫生的許可,拆下石膏出院了。
雖然不用枴杖,但走起路來還是一跛一跛的,不能走的太快。據醫生說,一個月後,大概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一出院回到宿舍,一干人等紛紛來慰問:
「山地人,你要節哀順變……」桃太郎拍拍我的肩膀。
我咧!分明是在咀咒我!這句台詞不是用在這個時候吧……
「看起來沒怎麼樣啊……」山雞仔細觀察我的左腳。
廢話!因為我受傷的是右腳……
「會不會影響到將來的性生活?」嘉宏一臉關切的問。
「我想大概是不會……」
有人關心還是不錯的……
隔天,我回到學校上課,一跛一跛的走到學校還真是累。學校堛漱@切沒什麼改變,校園媞O摟抱抱的情侶還是一大堆;明教教主的課依然催眠功力十足;上課睡覺流口水的人還是在睡………很自然的,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沒什麼改變似的。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就是這一天的物理課我竟然破天荒的沒有睡著,大概是在醫院睡怕了吧……
下午三點半,最後一堂課結束,桃太郎走過來道:「山地人,一起回宿舍吧。」
呵,每個人都突然對我特別好。
「你不是要和嘉宏他們去聯誼嗎?」
「沒關係,我先送你回去,你這樣子我不放心。」
「不用啦!你去吧,我還沒有要回宿舍。」
他狐疑的看我:「你這個樣子要去哪堙H」
「不用管我,再不快點去,漂亮的就先被追走了喔!」
他點點頭走了,我收拾好書包,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堙A就在校園媞延L目地的走著,一會兒,不知不覺,竟是走到了籃球場。
在一旁的長椅坐下,看著一個個在大太陽下揮汗如雨的人,我漸漸忘了時間。
以前只要體育館沒有開門,我就會來這個球場打球,場上一群人埵n似也有幾張熟悉的臉孔。
看了不知道多久,一個球被撥出界外,滾到我面前,我撿起來用力丟回去。籃球粗糙的觸感留在手心久久不退。我看著自已的手掌,嘆了口氣站起來。
正要離開球場,冷不防腳上拌著了什麼,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右膝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我正掙扎著想站起來,突然有一隻手攙住我的右臂,扶著我站起。
我邊拍著屁股上的灰塵邊道:「謝謝………」一種屈辱的感覺湧上心頭,我連回頭都不想。
身後那人卻說話了:「你的腳沒事吧。」語氣堻z露一絲絲的著急。
這聲音,是青青!我轉過身,只見她手堜窱菬漭赫恁A身上穿著簡單的淺藍色牛仔褲和白色襯衫,袖子捲起到手肘,望著我右腳的眼睛滿是擔心的神色。
我看傻了眼,每次見到她,都覺得她比記憶中又美了幾分。
動了動右腳,還好,沒什麼大礙,我笑道:「沒事啦。」
「嗯……小心一點……」
「對了,妳……怎麼會在這堙H」
「我正要回宿舍,碰巧看到你……」她說著看了籃球場一眼,低著頭繼續說道:「你很想打球吧?」
「哪有……」我聳聳肩:「其實不打球也好,我為了打籃球,放棄了不少東西。」
「放棄了……比方什麼呢?」
「嗯………這個嘛………」我歪著頭想了一下:「反正,我可以開始做一些以前沒時間做的事了嘛……」
「嗯……那就好……」
我們並肩慢慢走在校園堙A青青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笑道:「妳都沒再來醫院看我,我以為妳不想理我了呢……」
她抬起頭:「我哪有………」
說這話時眼底閃過一絲委曲的神色,但隨即展開笑容道:「我只是不好意思去當電燈泡………」
我詫異的停下腳步:「什麼電燈泡?」
「你和你的芙蓉啊………」
腦中閃過青青和香慈一起來看我那天,香慈撲進我懷中的情景………
「怎麼可能?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啦!妳又不是沒看到………」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她還是喜歡你的。」
「這……可是……」
「而且她的男朋友看起來很花心,不如你去把她追回來吧。」她直視著我,臉上有著複雜的笑容。
「不可能,我………」
「為什麼不可能?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那是以前的事了……」
「那……現在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
我愣住了一會兒才道:「老實說,還是有一點遺憾……」
「那為什麼不回頭追她………?」
「我………」
突然有一個念頭,想告訴青青:「其實現在我喜歡的是妳。」
但這想法在腦海中一閃即逝,我只是笑了笑,道:「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
她點了點頭,回頭往籃球場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陣沈默之後,她突然開口:「我們去淡水吧!」
「淡水?」
「對,去看夕陽,反正坐捷運很方便。」
「為什麼突然………」
「好不好嘛!」青青嘟起嘴巴,眼底滿是祈求的神色,我哪堜閫靰漱F……
「好啦………」
到淡水時,已經是傍晚五點。由於不是假日,河邊只有三三兩兩幾對情侶,渾不若平時的人山人海。
走著走著,我們在階梯上坐下來,太陽的光線在水波上映照出閃爍的碎光,像是有人在河面上撒滿了一片片發亮的金箔似的。河的那一頭是座深綠色的小山,山坡上稀稀落落幾間房子,有些地方還冒著白煙……
青青坐在身旁,柔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把她原本自晰的臉蛋抹上了一層紅通通的溫暖……
「喂…」她突然開口,眼睛仍是望向遠方:「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妳比夕陽更美麗………
「嗯……我在想,是不是該吃晚餐了,肚子好餓……」我心不在焉的開口。
「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青青聞言站起來,向夜市的方向指了指。
「好……」
其實,走了這麼多路,右腳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我勉強的跟在青青身後走著,接近夜市後,身邊人潮漸漸多起來。
在一個路口,青青突然停下腳步,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禁一呆。
有個老婆婆,橫躺在路旁一根電線桿下,面前放著一個鋼碗,碗埵酗@張五十元鈔票,和幾個硬幣。由她花白的頭髮和爬滿臉上的皺紋可以看出,她的年紀一定已經超過六十………最使我驚訝的,是她的腰部以下,應該是雙腳的地方,竟然空無一物!
是的,她沒有腳………
青青放開我的衣角,掏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走過去放在老婆婆碗堙C老婆婆向她點了點頭,又將視線轉回河面上。
我忙拿出皮包,也放了一百元在她碗堙C走近時才注意到,她的身邊,有一塊方形的木板,四個角各釘著一個輪子……
看來,那是她賴以行動的交通工具。
那一瞬間,腦子堬r然閃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緒………
自從腳受傷以來,一直在自怨自艾,恨自已不能再像從前一樣,盡情的打籃球。每一次右膝上傳來的疼痛感和無力感,都會讓我從內心深處徹底對自已失望一次………
每一次別人對我刻意的關懷,都會讓我高傲的心理固執的排斥這種憐憫式的同情………
而這所有的,屯積了半個多月的情緒,在看到老婆婆的那一瞬間,全部化成了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慚愧、和鬆了一口氣的心情。
和她比起來,我的腳傷算什麼呢?我還有腳、還能走,有人供我吃、供我住………我至少不必依靠木板車行動………
我憑什麼自怨自艾?
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一吐,似乎也吐出了胸中的陰霾。
直至這一刻,我終於放開了心胸,不再逃避腳受傷的事實。
「喂!青青,我的膝蓋開始痛了,就在這附近吃好不好?」
「啊!」青青忙停下腳步:「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還好吧?」
「沒事的,姑娘想吃點什麼,就由小子做東如何?」
「這個……奴……奴家如何敢當?」她楞了一下,順著我的口氣笑道。
「姑娘不必客氣,為了感謝姑娘到醫院探望之恩,這頓飯小子說什麼都要請的。」
「那,奴家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調皮的眨眨眼:「不過,公子是否忘了前一次的教訓?若是再遇上杜甫老前輩………」
想起上次的事件,我們同時大笑起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青青笑的這麼開心。
呆呆望著她放下了心似的笑容,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我腦海………
「她就是我上次在mail媦g到的那個老婆婆……」
「嗯……」我點點頭。
「記不記得我幫她寫的詩?」她邊說邊四處張望,像在決定該吃什麼。
「記得啊……」
「我們吃烤魷魚好不好?」她指了指路邊的攤子問我。
「好……」
她說著就跑過去買,我在河邊的石欄上坐下來,心情激動不已。
因為我想通了一件事。
青青一定是看出我因為腳受傷而心情低落,才會突然想要帶我到淡水來吧!
『比起很多更不幸的人,其實你還是幸福的!』這也是她想告訴我的話吧?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一生之中,從沒有過這樣被關懷、被了解的感受………
青青捧著兩包烤魷魚走回我面前時,心堛滷◇激動也到達頂點,再也抑止不住,我決定告訴她我的心意………
「喏!拿去。」她把一包烤魷魚塞給我,自已嘴巴堣w經先吃起來。
「青青,我………」
「我………」
「什麼事?」
「我……我………」
「嗯?」她津津有味的吃著手中的烤魷魚。
「我……我喜……我……」
「你不是很餓嗎?怎麼不吃呢?」她又塞了一塊進嘴堙C
「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啦?」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結果還是說不出來,只搞得自已面紅耳赤,呼吸困難。
「啊!」青青突然大叫:「有渡輪耶!我們去坐好不好?」
「好………」
跟在蹦蹦跳跳的青青後面走,我不禁暗罵自已沒有用,連一句「我喜歡妳」也不敢講………
也許剛剛的氣氛不對吧?總不能在她滿嘴魷魚的時候告白……
沒關係,還有機會。
這時太陽斜到了地平線上,眼看就要落下,黃昏的陽光反射在河面上,顯得更加絢麗,柔和的光線把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金黃色之中。
跨上渡輪,和青青並肩坐在船尾,她興奮的看著船在水面劃過時濺起的水花,我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夕陽餘暉下,一切像是與世界隔絕般,或者說,整個世界堨u剩下一幅景像。那是一個女孩,正扶著船上的欄杆,睜大好奇的眼睛往下看,笑容埵陬蛣ㄧX的純真………
我沈浸在這美麗的畫面之中,一直到她出聲喚我,才如夢初醒………
「狐兄……」
「呃……嗯……」
「我可不可以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此刻她就算要我跳下船,恐怕我也不會拒絕。
「當然,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寫一首詩送給我?」
原來是詩人的癮頭又發了,我笑道:「什麼樣的詩?」
「都可以啊……你答應了嗎?」青青滿臉興奮。
「嗯……不過,我寫的不好,妳不能笑我喔……」
「不會不會,你什麼時候要寫給我?」
看到她滿臉祈求的眼神,真想告訴她「我現在就寫給妳!」
可惜,我自知不是那種可以七步成詩的人。
於是想了一下道:「我得要有情緒和有靈感的時候才寫的出東西來耶……不過我答應妳一定會寫,OK?」
「好是好,可是你這個人那麼健忘,真的會記得嗎?」
「會啦……」
「我看這樣好了……」青青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在背包娷膚銦C
太陽已經下沈了一半,天空變成橘紅色,參雜幾片灰色的雲,一切的事物看起來都是那麼美好………
這樣的情境,用「浪漫」來形容是絕不為過的。
「這個給你,」她笑著遞過來一張淡藍色的信紙:「要隨身攜帶喔!有靈感的時候馬上拿出來寫,就不會忘記了……」
我的心臟又開始加速跳動,呼吸也轉為急促,伸出手接過信紙時,我鼓起勇氣……
「青青,我……」
「怎麼了?」
「我………我………」
「為什麼吞吞吐吐的?你該不會想後悔不寫吧?」她嘟起了嘴。
「不是啦!我……我……我喜…………我………」
「到底怎麼了嘛?」
「我……我……我覺得…今天天氣很好……」
我的天啊!
青青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笑道:「對啊,所以我們才看的到這麼美麗的夕陽嘛……」
「對啊對啊……」真想跳河自殺。
還好眼前的是青青,若是思嘉的話,她大概會說:「你是白痴啊?」
結果整個晚上,我再也不敢嚐試告白,回學校後,約好隔天一起吃晚餐,就送她回女生宿舍了。
然後我幾乎是一路嘆著氣走回男生宿舍。
今天天氣很好?
唉!實在是遜斃了!
幸好約了青青明天晚餐一起吃麥當勞,我還是有機會的。
但是要怎麼樣出口告白呢?簡單的一句「我喜歡妳」竟然比寫出洋洋灑灑一大篇情書還難?實在是……
回到宿舍,決定聽聽別人的建議。
一走進寢室就看到桃太郎,我立刻問他:「喂!如果要向女孩子告白,你會怎麼做?」
桃太郎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漫畫,想了一下,道:「這還不簡單,只要告訴她:『我喜歡妳!』然後立刻緊緊抱住她就成了………」
嗯……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呵!
這個時候山雞進來了,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啊……山地人問我,要怎麼向女孩子告白。」桃太郎道。
「哎唷,這個問我就對了!」山雞一屁股坐在床頭,道:「追女孩子,不能讓她有拒絕的機會,我來教你。先出奇不意告訴她:『我愛妳!』然後緊緊抱住她,立刻對準她的嘴巴給她一個熱情的吻………」
「可是……」我道:「這樣會不會太激烈了?」
「這你就不懂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女人就是喜歡熱情的男人………」
還來不及回答,門「碰」的一聲被推開,嘉宏進來了。
「馬的…」他問道:「我剛在外面聽到你們說什麼女人男人的?……」
「是這樣啦,山地人問我要怎麼向女孩子告白……」山雞道。
「厚!這個來問我就好了嘛!」嘉宏反手把門碰一聲關上,續道:「馬的,追女孩子,只要先出其不意的告訴她:『我愛妳!』然後………」
「拜託!」我忍不住打斷他:「這個我也知道啦,有沒有別的?」
嘉宏一屁股坐在我的書桌上:「馬的,接下來才是重點,不同個性的女孩子,就要用不同的方法………」
咦?好像有點道理,我不禁心生敬意,坐正身子認真聆聽。
「不同個性的女孩子,所喜歡用的『體位』也不一樣,所以如果是比較活潑的女生,就^#%&$#^%$&$%^%$^&%$&………」
哇咧!
我到這時才發現,問他們的意見根本就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看來還是只能靠自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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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最後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告白還是須要氣氛的。於是決定約青青去看部浪漫的愛情電影,然後利用電影的美好氣氛向她告白。
隔天星期五晚上,我和青青坐在麥當勞堙A一邊吃,一邊東扯西扯的閒聊。我其實沒什麼食慾,腦子堨u在想著待會兒的計劃。
麥當勞堣@如往常的坐滿了人,高談闊論聲此起彼落。
吃到一半,我鼓起勇氣:「ㄟ……青青,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好啊………」青青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
「啊,對不起,」她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拍拍頭:「今天不行耶,我必須早點回去………」
「為什麼?」我大失所望。
「我明天一大早要搭火車回家,所以今天不能太晚睡……」
「回家?」
「對啊,我爸爸叫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喔………」
大概是我失望的表情太過明顯,青青笑道:「不要這個樣子嘛,等我回來我們再去看啊。」
「嗯………那,什麼時候回來?」也只好這樣了。
「後天晚上。」
後天是星期日,隔天星期一就要上課,所以也不太可能回來後馬上去看電影。
天啊,那我還要等多久?
算了,沒有氣氛也無謂,我決定豁出去了………
「青青,我有一件事想跟妳說……」
「說呀……」
「我…………」
「什麼?」
「我……那個……我喜……」
「怎麼了?」
「我……我喜歡……我喜歡……」
「喜歡什麼嘛?」她直直盯著我的眼睛,笑了出來。
「我…我喜歡……我喜歡……喜歡吃麥當勞的薯條………」
天啊!又………
「對啊,比肯德基的好吃多了,香香脆脆的……」她居然一本正經的回答。
「對啊對啊……」
「啊……那這些我吃不完,都給你吃好了……」
「謝謝……」
該死!這是第三次了………
青青滿臉笑容的把薯條堆到我面前,我一根一根塞進嘴堙A不知道自已臉上的表情是不是也像冷掉的薯條那麼僵硬………
她一邊看著我吃,一邊道:「喂,下星期一校慶,我和思嘉要當司儀耶!」
下星期一校慶?對喔!我都忘了。
「當司儀?」
「對啊,是思嘉硬拉著我去,還說什麼美女就該站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
「嗯……」
這個不太妙,可能會讓我多出不少情敵。可惡的思嘉!
「你會來吧?」
「應該會,」說到校慶,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頒獎的時候,學校好像要頒一個什麼最佳精神獎的獎狀給我………」
「真的嗎?」青青興奮的大叫:「那不就可以在司令臺上看到你?………」
「沒錯……」
「咦?等等,為什麼你有獎狀?」
「這………」我對她眨眨眼睛笑道:「大概是對殘障人士的一點補償吧。」
一聽到我這句話,青青原本充滿笑意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低頭看著桌子道:「對不起……」
「沒關係啦!」我忙道:「又不是真的殘廢了,只是不能打球而已嘛……」
「對不起………」她還是重覆著這一句,眼角有些兒溼了。
真是糟糕,告白不成也就罷了,居然還把人家弄哭,實在是……
「那這樣吧!」我靈機一動,遞給她一張面紙道:「既然妳那麼內疚,就請我看電影當做賠罪怎麼樣?反正下星期一是校慶,我們星期日晚上就去看………」
打鐵要趁熱,我下定決心在看完電影後就馬上告白。否則到了星期一,不知道會不會多出一堆蒼蠅。
青青還紅著眼眶就笑了出來:「好啦!你厚……」
耶!成功了!
「那我去火車站接妳。」
「嗯………」
這天晚上雖然又出師未捷,不過也算是向前邁進了一步……
陪青青走回女生宿舍,再慢慢走回男生宿舍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打開寢室的門,桃太郎、西瓜太郎、山雞和嘉宏坐在我的床上,各自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撲克牌,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看到嘉宏一屁股坐在我的枕頭上,我忙道:「喂!不要坐在我的床上玩啦………」
「馬的!大老二!拉!」嘉宏突然大喝一聲。
「三小,又拉了喔?」
「你今天怎麼那麼好狗運?」
「機車咧!……」
「馬的,我賭神的外號不是叫假的啦!」嘉宏一邊收錢一邊道。
「喂,可不可以去別的地方玩?……」我無奈的在椅子上坐下來。
嘉宏不理我,突然面色凝重的低頭不語,一會兒……
「噗∼∼∼」
一聲巨響從他的屁股和我的枕頭交接處傳出………
「噓……馬的,終於把這個屁放出來了。」這小子一臉滿足的表情。
大伙兒紛紛掩著鼻子逃出寢室,我也不例外,臨出門口,不禁回頭看了可憐的枕頭一眼……
其他人很快跑到窗戶旁邊大口吸氣,無奈我腳上有傷,才出門口就被嘉宏追上。他扳住我的肩膀道:「喂,山地人,交錢。」
「交什麼錢?」我瞪著眼前謀殺我枕頭的兇手。
「你忘了嗎?馬的,這個星期日晚上要去唱歌的錢啦……」
我這才想起,這個週末是本月份第二個星期日。依照慣例,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是我們在KTV舉行「單身慶祝晚會」的日子。
嘿嘿……誰還跟你們開單身慶祝晚會?
「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們,我就快脫離你們的行列了……」
「馬的,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我快要不是單身了,哈哈哈………」
「真的?馬的……」嘉宏露出羡慕的神情。
「而且我星期日晚上就要和美女去看電影喔……」
「哇………」他嘴角的口水拖得更長了。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靠過來:
「喂!那個女生是誰?」
「你們要去哪堿鸕|?」
「帶來給我們看一下啦!」
「對嘛對嘛………」
我不再理睬他們,一想到後天晚上的計劃,心情就莫名奇妙的亢奮。
雖然,因為我們的單身守則有規定,退出單身俱樂部的人要出錢請大家唱一次歌,導致我的皮包堣@下子又少了好幾位國家元首。
但是,這也絲毫影響不了我的好心情了……
不知是因為興奮過頭,還是因為前一陣子在醫院睡太多,從這天晚上開始,我連續失眠了兩天………
一直到星期日早上,才終於好不容易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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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驚醒,第一眼就看到西斜的陽光射在自已身上。一看手錶,我立刻用力坐起身,忘了頭上是上舖的床板………
「碰!」頭頂結結實實的在木板上撞了一下。
然而顧不得疼痛,火速跳下床穿衣服。青青搭的火車六點半到站,現在已經六點十分了。
大概從成功嶺結訓之後,穿衣服就再也沒有這麼快過,三分鐘後我已經跨上機車往火車站的方向狂飆。但是,週末傍晚的台北市交通實在太不給面子,好不容易到達時,已經是六點五十五分。
停好機車,用最快的速度走到車站大廳,又花了近十分鐘。一瞥眼間看見青青站在電扶梯的出口,頭垂得低低的,手上提著一袋看來不輕的行李。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邊接過她手中的行李,邊露出最誠懇的表情……
「對不起………」
青青這才猛然發現我似的抬起頭,接觸到她的眼神,我不禁一征,因為在她眼底,竟是有著一抹憂愁。
但那也只是一閃即逝,她馬上綻開笑容:「你怎麼遲到那麼久?」
「我……我睡過頭了……對不起……」
「什麼!這種時間你竟然在睡覺喔?」
「我………」
「我等了好久耶!你要怎麼補償我?」她嘴巴上這麼說,眼底卻充滿了笑意,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我想我剛剛是眼花了吧………
「我………」
「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們走吧……」說著拉住我手上行李袋的另一條帶子,就拖著我往捷運站走。
青青知道醫生不准我騎機車的事,所以我當然也不敢告訴她我是騎車來的。搭上捷運,我們到了學校附近的電影院。
一到電影院我就傻住了,放眼望去,不是打打殺殺的動作片,就是搞笑無厘頭的喜劇片,哪有什麼可以培養浪漫氣氛的文藝愛情片?
「呃……妳想看哪一部?」
「我……」她突然回過神來似的:「都可以啊………」
「喂!」我看著她的側臉:「妳今天有點心不在焉,怎麼了嗎?」
「沒事啦!」她笑了笑,視線很快在電影院的看板上掃過:「好像沒什麼好看的片子耶………」
「對啊…」我有點苦惱:「到學校的大禮堂看看在放什麼電影好了……」
走進校園,大禮堂裡放映的是梅爾吉勃遜主演的,曾得過奧斯卡金像獎的『英雄本色』。
看在青青很想看的份上,雖然這部電影似乎不可能製造出什麼羅曼蒂克的氣氛,我們還是進去看了。
電影由威廉華勒士的童年演起,一開始似乎平淡,卻逐漸緊緊抓住我的視線……
一場又一場向暴權宣戰的戰役中,別人有沒有被感動我不知道,因為我早已溶入那一股為自由而戰的熱忱中了……
到了最後,華勒士中計被英格蘭所擒,送上刑場受盡唾罵和苦刑,我感覺到青青的手抓住我的右臂。華勒士最後喊出一聲:「Freedom∼∼∼」,大斧終於向他的頸間揮落時,我遞給青青一張面紙,也順手拂去自已眼中的水滴。
散場了,步出電影院,已是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點半。
我打破沈默:「去吃宵夜吧?」
青青抬起頭笑笑,眼角還能看到沒擦乾淨的淚痕,那模樣實在惹人疼愛。也許是剛才華勒士在我心中留下的英雄氣概發作了吧,我在心媟t暗向自已發誓,要當一個永遠保護她的人。
「好啊……」
我們站在校門口對著滿街的小吃攤看了一會兒,然後相視一笑,同時很有默契的往麥當勞走去。
青青今天的話特別少,把薯條倒了一大半給我之後,就默默吃著。
想來是剛剛電影的悲傷情緒還環繞著她吧……
我試著找話題:「嗯,一定要找一天親自到蘇格蘭去,看看威廉華勒士長大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她的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眼角又慢慢滲出淚水。
「別哭了嘛……」我忙抽出一張面紙:「那只不過是電影啊……」
青青並沒有接過我手中的面紙,只是搖搖頭。我有點不知所措的把面紙硬塞進她手堙C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終於開口說話:「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說呀……」我笑道:「不過,看完電影居然這麼久還沒恢復,果然是多愁善感的詩人…………」
「厚……跟電影無關啦!」青青好不容易展開微笑,但儘管如此,眉宇之間還是看得到一絲絲憂鬱的神色。
「姑娘有話直說無妨,小子洗耳恭聽。」
她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順著我的語氣說話:「我……呃……前天回家,我爸爸跟我說……」
說到這停住了,我只好問道:「說什麼?」
「就是……唉……」她咬了咬下唇,續道:「我爸爸的公司要調派他去英國當分區經理,我們可能會全家移民過去……」
「哦……」麥當勞堛漣n雜聲好像突然全消失了似的,青青說的這段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傳進我耳中。
她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可樂杯子,又道:「我爸有問我的意見,可是我還在猶豫,喂……怎麼辦?」說著一雙眼睛望定了我。
我嚥了一下口水,腦筋媮椄O一片混亂,英國?
在她的注視之下,我聽見自已的聲音開口道:「什麼怎麼辦?」
「我該不該去嘛!」青青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顯然正期待我的回答。
我能說什麼呢?叫她不要去?我憑什麼?
「那……就要看妳自已想不想去了………」終於困難的擠出這一句。
「說不想去是騙人的……」她又低下了頭:「從國中開始讀英文之後,就一直很嚮往國外的生活。更何況,我也很想去看看,徐志摩筆下的康橋是不是真的那麼美…………只不過現在……………」
「現在怎麼樣?」分不清心中在想什麼,只感到胸腔埵陪茠F西正往下墜落…
「嗯……沒什麼,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不禁苦笑,為什麼來問我?我哪能替妳下什麼決定?難道叫妳離開父母獨自留在台灣,拋棄長久以來的夢想嗎?就算我這樣說,妳會真的留下來嗎?
「我覺得,既然想去,那就去啊……」我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那麼一點酸溜溜的…
青青的表情立刻黯淡下來:「是嗎?……」
然後彼此不再說話,低頭吃自已的東西。一陣短暫的沈默之後,擴音器傳出晚安曲的旋律………
『各位麥當勞的來賓,我們即將在十分鐘之後結束今日的營業,請各位………』
這才驚覺到,牆上的鐘已經指著十一點三十分。
青青突然開口:「喂!」
「怎麼了?」我將視線轉回她身上。
「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呢?」
「嗯……」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遲疑了一下:「我們是……朋友吧……」
「喔……」她想了一下,又道:「那,你對我的感覺呢?……」
一股衝動湧上心頭,一句「我喜歡妳」幾乎脫口而出……
「我……」在她的凝視之下,結果還是退縮了:「對妳的感覺……不錯啊。」
「講具體一點嘛!」青青嘟起嘴巴。
「這……」看著她的表情,我看傻了眼,想了一下才道:「對我來說,妳就像是麥當勞吧。我常常自然而然的想到妳,就像每次不知該吃什麼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想到麥當勞一樣………」
青青閉口不語,似乎在思考著我剛剛講的那番話。麥當勞堣w經沒有什麼人,只剩下工讀生在擦桌子掃地,冷冷清清的,渾不若平時的吵雜。
「我懂了……」她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去蘇格蘭,別忘了順便到英國來找我喔………」
我擠出一絲絲微笑:「妳已經決定要去了?」
她的臉上也恢復了笑容,卻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大概吧……」
隨著這句話,我彷彿感覺到,有一股什麼東西正在離開我的身體,漸漸遠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