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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rk
2001-11-15, 12:18 AM
恐龍周記一:男人別回頭 (谷淑娟)

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乃情侶常事。任何一對正常的情侶,偶爾在彼此身上
動一些小手腳,根本像餓了就要吃東西一樣,乃天經地義。
然而,這個定律,對第一次和我父親見面就是相親、第二次見面就是結婚的
母親而言,簡直是大逆不道的邪說。
我還記得,我哥哥剛和大嫂交往的時候,小倆口偶爾會關進房間裡。我媽就
會趁其不備,走到後陽台,刷一聲,拉開後陽台和房間相通的窗戶。
然後高喊一聲:「空氣不好,要流通流通!」什至後來,我哥和大嫂都已經訂婚
了。
當闔家觀賞八點檔連續劇的時候,我媽還會當眾指著螢幕上,
兩個正在草地上熱吻的男女主角質問我哥:「你該不會對小君做出這種下流的事情
吧?」
我哥:「••••••」
「妳媽真犀利!」這是恐龍知道我家教什嚴後的唯一感言。
「所以,我們還是要小心行事才好。」我拍拍他有一點下垂的肩膀。
但是,情到濃時,所有冷靜和理智早就拋諸腦後了,怎能顧得了那麼多?
還記得,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上醫師洗牙,是恐龍在身旁為我打氣的。
因為當時我有一口十幾年沒仔細清理過的牙,掃蕩的工程當然比較艱巨。
我的哀嚎聲成為當天醫院裡最『觸動人心』的回響。
而恐龍那一隻從頭到尾緊握著我的大手,則被捏塑成小籠包狀,久久不能回復原
樣。
「對不起。」回家後,我用一口潔白的牙齒對他露出歉疚的微笑。
「看到妳甜美的笑容,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對我真好。」我很感動,將臉貼近他,決定自動獻上最『新鮮』的一吻。
正當情況俞演俞烈〈還在道德的範圍內〉的時候。
前一秒鐘還在午睡的父親,突然提了一個大垃圾桶出現在客廳。
說時遲那時快,啪搭一聲,還搞不清楚所以然,我已經跌坐在地板上。
「谷伯伯好!」恐龍對父親露出一個十分學生型誠懇的笑容。
「好好玩呀,不要拘束。」父親說。
為什麼把我推到地上?」父親出去後我對恐龍怒目而視。
「一時情急呀。如果妳爸看見自己未滿十八歲的女兒,
坐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腿上,還會叫他好好玩嗎?」
「但是••••••但是再怎麼說,你也不可以把我推倒呀。
這叫我怎麼敢把一生託付給你?」
「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比較沒有經驗。
下一次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
我們都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會有『下一次』。
那一天,本來是我坐在書桌前寫稿,恐龍坐在地板上看書的。
然而,我寫著寫著恐龍看著看著••••••
就像地心吸力引誘所有東西下垂的道理一樣,我和恐龍在『潛移默化』間,
就共同陷入了柔軟的床上。接著,當然就發生了一些不可告人,
但是還是挺道德的肢體動作。
由遠而近的拖鞋聲,完全被我們的真情流露淹沒,
一直到門把被喀啦一聲轉動的時候,我以為,一切已經為時已晚了。
然而,就在不到一秒鐘的人影晃動中,我發現,一切似乎有了新的局面。
「谷伯伯倒垃圾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恐龍已經坐在書桌前振筆疾書起來。
他抽空抬起頭來對父親問候。
「你忙你的,你忙你的。」父親收拾完我房間的垃圾出去了。
而我,還滿頭亂髮的地躺在床上。
「奇怪了,你在趕什麼稿呀?」我問他。
發現自己握著我的筆的恐龍,好像也嚇了一大跳,
趕忙將筆甩掉:「對呀,我應該是在看書才對喲。」
我們都以為,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但是,紙終於是包不住火。
那一個星期天,恐龍照樣準時來接我,而我照樣還賴在床上沒醒。
「怎麼還在睡?再晚就吃不到麥當勞早餐了。」我被硬拖起床。
「那我要換衣服囉。」
「嗯。」恐龍研究我新買的手提音響,頭都沒抬一下。
「我就在房間換,不過,你不可偷看喲。」我嬌羞地說。
「嗯。」他點點頭,啟動著音響上的各種裝置。
「喂!喂!你可不可以先看一下我。」我有一點光火。
「嗯••••••什麼?」他終於正視我。
「我說,我現在要換衣服了,你把頭轉過去,不可以回頭偷看!」
「好,一言為定!」他毅然決然地轉回頭去。
當我正在脫掉睡衣、要換上T恤的時候,門被措手不及地打開了,
站在門外的,是端著一大盤水果拼盤的母親。
「媽!我••••••我在換衣服,妳怎麼就••••••」
我隨手抓起衣櫥裡的衣服遮著身體,臉紅心跳,語無倫次。
「你們在幹嘛?我是妳媽耶,他能看!我就不能看!」
我媽將水果盤碰一聲摔在桌上。
「他••••••他說他絕對不會回頭的嘛。」
「妳真大方呀,女孩子最要緊的是要保護自己的身體,妳怎麼那麼笨哪••••••」
這一次,我們什麼都沒做,反而被最犀利的母親逮個正著。
而一向處變不驚的恐龍,這一次,也只能一直背對著我和我媽,聽訓了好久,
久到我們連麥當勞中餐也吃不到了。
這件事對我和恐龍來說,都是陳年往事了但是現在提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但是奇怪的是,自從這個脫衣事件後,母親對我更是嚴厲把關,
只是把關的對象好像有了重大的轉變。
凡是男生打電話來,只要不是恐龍,
她都會在電話旁嘀嘀咕咕著:「撿到了好貝殼,就不要再到海邊去了喲••••••」
恐龍當兵時,我要到軍中會客。
我媽還會對我曉以大義:
「穿得樸實一點,免得恐龍擔心自己的女朋友花枝招展的,好像快兵變了。」
我簡直就要懷疑起來,母親到底是我媽還是恐龍他媽了。
連恐龍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一想,我覺得很奇怪發生了這件事情以後,
妳媽怎麼還會准妳跟我單獨去旅行。」
「我想,是因為你真的沒有回頭的關係吧。」
「是嗎?這是應該的,做人要講誠信嘛。否則妳怎麼敢把終生託付給我。」
恐龍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以後我們的女兒交男朋友的話,我們該怎麼辦?」我突然緊張起來。
「什麼怎麼辦?像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一直也很知道分寸呀。自重者人恆重之嘛。」
「可是,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你一樣絕對不回頭的呀。不行,將來我的女兒和男朋
友出去玩,超過十一點回家就要打斷腿。要在外面過夜就斷絕母女關係。」
我下定決心。
恐龍用敬畏的眼光看著我:「真是青出於藍更什於藍呀。」
「你老實說沒關係。難道,你當時連一丁點想回頭的欲望都沒有嗎?」
我逼問他。
他不加思索地搖搖頭。
我失望地低下頭,一陣子莫名其妙的哀傷湧上心頭。
恐龍摸摸我的頭:「哎呀,這只是男人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嘛,其實我巴不得馬上回
過頭,而且整個人撲上去。」他將我擁進懷中。
我一把將他推開,憂心忡忡地:「所以,以後我們女兒的男朋友來接她,
只能站在門口,絕對不能登堂入室否則,那個禽獸撲到我女兒身上怎麼辦?怎麼辦?」
被我緊抓住肩膀左搖右晃的恐龍,終於只能垂下頭無奈地說:「唉,真是天下父母心呀。」


恐龍周記二:見他的父母時,記得穿睡衣!(谷淑娟)
十六歲的那一個夏天,因為熱戀,一切都是那麼的浪漫和新鮮。
每每下課,我和恐龍總是在我家和他的車牌之間,上演十八相送。
這一天當然也不例外。情意是無限,但是體力終有透支的時候。
「上來我家坐坐吧。」終於有些不堪路途奔波的我說。
於是,與我心有戚戚焉的恐龍,果真就上樓來了。
算準母親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公園做香功,正準備要與恐龍促膝長談,
濃情蜜意一番。怎知,我們前腳剛進,門孔被轉動的聲音就接踵而來。
「這麼大一個人也不好塞進櫃子裡。」看著恐龍,我開始手腳慌亂。
心想,自己尚未做好萬全的理準備,更何況是恐龍。如果他不諳交際,
一時應對不得體,讓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該怎麼辦?
我臉色泛白,雙腳打顫。
然而,電光交錯間,恐龍已與剛進門的母親撞個正著。
他立正稍息後,當場對母親露出好孩子的微笑:「谷媽媽好。」
「好。」知道他就是傳說中的恐龍,母親若無其事地招呼著,
卻不時趁著他不注意時,對他上下其眼。
「吃飯了沒有啊?」母親說。
「還沒有。」恐龍據實以報。
〔天哪,為話一出,恐龍要留在我家,遭受批評指教的時段,不就更加拉長了嗎?〕
始終在一旁傻笑的我,面容開始扭曲。
「那就在這隨便吃個便飯。不會嫌棄吧。」笑咪咪的母親已經穿上圍裙。
「不會,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恐龍熱絡地回應著,有一點像啦啦隊在喊口令。
「鍋子裡還有熱的的酒釀,先幫妳同學派一碗吧。」母親使使眼色,
用手肘推一推已經凝固成蠟像的我。
「西里呼嚕,西里呼嚕,西里呼嚕!」端起那一碗熱的酒釀,恐龍以迅雷不及掩耳
之姿,
狼吞虎嚥地將它吞下。
〔有這麼好吃嗎?〕
從來沒看過恐龍如此這般的我,有些被鎮懾住。
〔後來,我才知道,他平常根本就不敢吃甜酒釀。那一碗公酒釀,他是憋著不呼
吸, 一鼓作氣的給解決掉的。〕
「再裝一碗給他吧。」手藝被『肯定』的母親對恐龍的表演似乎很滿意。
恐龍搖頭晃手:「不用了,不用了。」
然後,為了轉移注意力,他一把奪下母親手中的鍋鏟:「咦,谷媽媽,妳在煮蛋炒

呀。
我來幫妳,我最會炒蛋炒飯了。」
〔你真的會炒嗎?〕
我用懷疑的眼光看他。深怕恐龍只是為了討好我媽,一時意氣用事。
為了讓兩個人靠近點,也好彼此有個照應,我尾隨著恐龍擠進廚房。
然而,眼前的鍋子蓄勢待發,嗶嗶啵啵的濺起碎油花。
深怕被波及的我,只好躲在恐龍的身後,緊抓住他的圍裙,左閃右躲的『避風
頭』。
「妳在舞龍舞獅啊!只會礙手礙腳,出去!出去!」
在另一個爐子熬湯的母親看不下去,用手上的大勺子趕我。
「對呀,對呀。」恐龍也對我揮動鍋鏟。
我只好退到門邊,依舊繃緊神經地『隔岸觀火』。
「對,對。要先把蛋給炒成金黃••••••」母親指導著恐龍。
「我順便把青菜給炒起來吧。」恐龍似乎也已經樂在其中。
後來,爸爸、哥哥、姊姊魚貫回來了。小小的餐桌上,全家人將恐龍團團圍住,
開始進行漫長的『有問必答』。
飲食間,任何人隨便說了一句話,我便忙著第一個點頭陪笑。
誰缺了匙筷或要添湯飯,我一定第一個站起來效勞。
彷彿我和恐龍正在參加一場兩人三腳的比賽,我的表現也會影響他的成績一樣。
因為我的注意力完全沒有集中在『吃』這件事上。
所以,一頓飯吃下來,有一半飯菜進了肚子裡,另一半則分佈在桌子上及椅腳下。
晚餐終於結束,送走恐龍,我有一些虛脫地癱在沙發上。
「真是沒用的傢伙!」收拾著碗筷的母親突然說。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呢?我覺得恐龍炒飯也炒得不錯呀,
說話也挺得體有禮的呀。就算沒有五個燈,也不該落得連一個燈也沒亮的成績吧。〕
沒想到我們這段純純的愛,一開始,就注定要遭受家人阻擾的命運。
我蜷縮在椅子上,噙著眼淚,舔舐著心中受創的傷口。
「吃頓飯而已,也不知道妳在緊張些什麼。這是妳的地盤耶,如果到了他家去,
妳不是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嗎。」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不敢相信母親所謂沒用的東西,指的不是恐龍,
而是我本人。
「我是怕他表現得不好,遭你們唾棄呀。」我悲喜交集。
「人家多鎮定呀,第一次見面就炒了一桌子的菜。反而是妳,把一碗飯抖了滿地。
妳這樣毛毛燥燥的,會被人家看輕的••••••」母親對我曉以大義。
沒想到恐龍第一次與我家人見面,他得了七十分,我卻被看扁了。
後來,經驗豐富的好姊妹阿蘭娜安慰我:
「作母親的,都是這個樣子啦.她不是要挫妳的銳氣,
而是希望有一天女兒站出去能體體面面、風風光光的。
像我第一次要到南部去見他父母的時候,光是準備行李,
我媽就把我弄得緊張兮兮的。」
「不過就是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和刷牙毛巾嘛,有什麼好緊張的。」我不懂。
「簡單舉個例子吧。我媽覺得對方一定會全天候虎視耽耽地觀察我,對我評頭論足的。
所以,為求最好的表現,除了平時衣著要得體外,連晚上睡覺也不能掉以輕心。」
「睡都睡著了,還能有什麼表現啊。」
「就是因為睡著了,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所以,要準備一件得體的睡衣,就是最重要的課題啦。」阿蘭娜說。
「什麼是得體的睡衣啊?」我很好奇。
「剛開始我也不懂,就胡亂塞了一件碎花洋裝式睡衣進行李裡,
結果,又被我媽給拖了出來。」
「洋裝式睡衣,聽起來很浪漫呀。」
「我媽說,又不是去渡蜜月,浪漫要幹嘛。她說,這時間,睡衣最要緊的,
是它的機動性。不管晚上踼被子或蹺腳,都不會露出肚皮或蘿蔔腿。
也就是無論如何翻滾,都能維持形象的那一種。」
「那簡直是盔甲嘛。」我說。
「後來,我媽就在我出發的前一秒鐘,衝到對街的睡衣店去,
為我的行李,添置了一套藍色條紋,長袖長褲的傳統日本式睡衣。」
「那可穿起來不是有點像醫院裡的病人嗎?」
「可不是嗎。不穿還好,到了晚上,我一換上這一套全副武裝的睡衣,
他們全家就把我當怪物似地瞧。
因為,他們平常都很隨性,根本沒有換睡衣睡覺的習慣。」
「所以••••••」我竭盡心力的,想要從阿蘭娜的故事裡,找出一點歷史的教訓,以鑑往知來。
看著即將被恐龍爸媽召見的我,阿蘭娜露出同情的神色:「所以,
三分是實力,七分靠運氣。妳自己好自為知吧。」
醜媳婦見公婆的那一天終於來臨。
換了好幾套衣服都不什安心滿意的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阿蘭娜光是整理行李就要花上
一個禮拜的心情。
初次見面,我穿著小碎花長洋裝,紮著公主頭,儀態矜持,笑容可掬地出現在恐龍
家人的面前。
為了讓端莊嫻靜的形象由內而外完全統一,言談間,無論說話或是微笑,
我都盡量將嘴巴開張的尺度拿捏在一定的範圍內。
因為那一天的話比平常少了80 %,食量縮減了50%,拍打著恐龍的手臂狂笑的次數
減少至100%,
所以,我對自己當天的表現相當滿意,連自己都忍不住想當場訂一個像我這樣的媳
婦了。
只是,一場會晤下來,我覺得面容僵硬、手腳痠痛。沒想到那種『後勁』,比跑完
一 千 公尺障礙更累。
不過,辛勤耕耘,必甜美收穫。
恐龍事後對我說:「我爸媽說妳很端莊可愛,這是他們要送妳的禮物。」
那是一件粉紅色滾花邊,結滿蝴蝶結的小甜甜式洋裝。〔很好,終於奠定下端莊賢
淑的美好基礎了。〕
我禁不住得意,拍打著恐龍的手臂,仰天狂笑起來。
後來幾次見面,我都抱著守成不易、戰戰兢兢的態度。
直到那一次,一個不小心,便功虧一簣。
那一次,我到恐龍的家,特意穿上恐龍爸媽送我的長洋裝,輕拉裙腳,
故意在他們面前搖來晃去。
結果,他們根本忘記送過我這套衣服,反而眼尖地發現我手臂上忘記掉的紋身條碼
貼 紙。
「咦,妳手上這一坨是什麼東西?」恐龍爸爸低下頭來仔細研究著。
這時想要遮掩,已經措手不及。
「爸,你很土耶,這是現在最流行的紋身貼紙。」
恐龍姊姊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個更狂野的紋身,與我手臂上的那一個相見歡。
「呵呵!」我杵在原地,已經亂了方寸,分辨不清現在的狀況是好是壞。
「妳還有沒有?我也想貼。」恐龍爸爸突然童心大起。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我可不可以也要一個。」然後,恐龍媽媽也不好意思地對我提出要求。
〔這......這......這該不會是一場惡作劇吧。〕
到了傍晚,發現恐龍媽媽正要煮飯,我決定要用積極的行動,來彌補前
一個不能完美的遺憾。
「哇,恐龍媽媽在煮咖哩飯呀,我最愛吃咖哩飯了。我來幫妳。」
想起恐龍那次在我家因為一盤蛋炒飯輕輕鬆鬆打下根基,我不加思索,意氣用事地說。
〔其實,我只是『愛吃』,根本不會做。〕
幸好,在奪下恐龍媽媽手上的鏟子前,恐龍殺出攔阻。
「千萬不要把鏟子交給她,這樣一來,全家這一餐就要泡湯了。」
「我••••••」無限委屈在我眼中流轉。這下子,我不是從前那個賢淑乖巧的
少女,當場變成一個笨手笨腳的傻媳婦了嗎?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的誠實,如此痛惡仇視過。
然而,恐龍媽媽卻說:「哎呀,慢慢來嘛,什麼都是要學才會的嘛。我當初嫁給你
爸,
還不是什麼都不會,連白菜跟高麗菜都分不清楚。
人生本來就分成好幾個階段,有些事情,時候到了,自然就會了。」
「不要急,會做妳這個年齡該做的事就好啦。」恐龍媽媽反過來安慰我。
我胸中的一把火還沒澆熄,恐龍居然一付胸有成竹地對我笑了笑。
「你為什麼要扯我後腿?」我事後詰問他。
「這樣不是很好嗎?沒有奢望的相處,不是比較輕鬆愉快嗎?以後只有加分,不會扣分。」恐龍一付自以為很有哲理的樣子。
「你說得很輕鬆。我希望在你家人心中留下最好的形象,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又不是只見這一次面,下次就不見了,來日方長嘛。放輕鬆,作妳自己就好
了。」
〔是嗎?在男友父母面前,我真的可以只作我自己嗎?那個喜歡狂笑,愛吃零食,不諳廚藝的谷拉拉?〕
我滿心狐疑。
但是,反正這一次在恐龍爸媽心中的形象也已經毀滅得差不多了。
晚上看電視時,我索性入境隨俗,跟著他們全家一起,斜躺在沙發椅上看電視,
盡情地暢快地吃下一整桌恐龍媽媽準備的消夜。心想,既然嘴上那條拉鍊已經拉開
了,
看到精采爆笑的節目,我也就不加避諱,和恐龍、恐龍哥哥、恐龍姊姊、恐龍大嫂
一 樣,
拍打起沙發,仰頭狂笑起來。
第一次,在恐龍的『地盤』,我有一種前所未有,很暢快、很自在,就像在自己家
一 樣的感覺。
先前那些肌肉痠痛、面容僵硬的症狀,完全不復在。
如果有朝一日,我的女兒也要和男朋友的家人見面的時候,我想,
我除了會幫她準備套機動性強的睡衣,贈與她『三分實力,七分運氣,隨機應變
!』
的口訣外,我還會拍拍她緊張的肩膀,告訴她:「放輕鬆,其實,只要作妳自己就
是最完美的表現啦。」

恐龍周記三:愛我,請餵我甜言蜜語(谷淑娟)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我還記得,戴隱形眼鏡一直會過敏的我,在那段試了又試,
終於絕望放棄的日子裡,是如何的鬱鬱寡歡和不開心。
「為什麼別人都可以戴,就是我不行。」我搥胸頓足。
「何必折磨自己的眼睛?妳可以戴眼鏡。」恐龍用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我。
「我戴眼睛好醜,你說我像老姑婆。」
「我哪裡有說過這種話?我是說妳戴眼鏡很有氣質,像高中老師。」
「反正就是『老』就對了。」
「看著我的眼睛!」恐龍突然將我用力扳向他刷一下,摘掉他像兩粒鹹蛋的復古眼
鏡。
他故意擠眉弄眼:「妳看不戴眼鏡時,像不像賣魚的?」我忍住笑,因為真的有點
像。
然後,他又將眼鏡戴回去,一付正經八百的樣子:「妳看我,戴眼鏡後,像不像••••••」
他故意頓了一下,清清喉嚨,整整衣領。
「像不像賣豬肉的?」他接著說。
我被逗得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我的意思是說,妳看妳,戴上眼鏡是高中老師,摘下眼鏡後是大美女,
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嘛。哪有些人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恐龍一臉無奈的表
情。
其實,我心知肚明,戴眼鏡後我看起來不是什麼高中老師,不戴眼鏡時,也稱不上
是什麼大美女。
但是,恐龍這一個『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的甜言蜜語,卻讓我慢慢克服了戴眼
鏡的心理障礙。
不過,甜言蜜語也有優劣之分。品質較高的甜言蜜語,明明知道是謊言,
日後讓人想起還是會忍不住偷笑,甜味久久不散。
而一味奉承、品質較劣的甜言蜜語,則『畫虎不成反類犬』,這顆糖吃了不如不
吃。
我和恐龍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為了表示要永久套牢對方的決心,
凡是我們彼此手上長期配戴的東西,均是出自彼此的贈送。
從手錶、戒指到手鏈都不例外。
但是,東西總有用壞的時候,有一次我的手鏈斷了,又是到了該補貨的時候。
走進街邊賣銀飾的小舖。
依照慣例,我低頭拼命挑選著。而將手插在褲袋的恐龍,就杵在一大群嘰嘰喳喳挑
選首飾的女生間。
然後,我的手會隨時越過三、四個人頭,遞一條手鏈到他面前:「好不好看?」
然後,他就等著傻笑、苦笑、點頭或搖頭。
人群早就散了,我們才終於挑到一條雙方滿意的手鏈。
一邊包裝的老闆娘與一邊掏錢的恐龍閒聊著:「她是你女朋友呀。蠻有氣質的。」
「哪有,妳不嫌棄啦。」恐龍笑咪咪地說。
「我可不是因為你們買我的東西才諂媚的喲。如果要諂媚的話,
我大可以說你女朋友漂亮,但是,我只是說她很有氣質••••••」老闆娘欲蓋
彌彰。
恐龍繼續用『妳過獎了』的表情對老闆娘友善地笑著。
走出店裡,恐龍要為我戴上手鏈,才終於發現,女友一臉烏雲密佈。
「妳••••••妳怎麼啦?」
「我不喜歡別人說我有氣質,我喜歡別人說我漂亮。早知道就不跟她買手鏈了。」
我小鼻子小眼睛地說。
「••••••」恐龍默默地為我戴上手鏈。我的話,好像給了他某種啟發。
吃晚飯的時候,在浪漫幽暗的燈光下,恐龍突然深情款款地盯著狂啃著小牛排的
我。
「幹嘛這樣瞪著我?想來一塊嗎?」我將叉子上帶筋的牛肉遞到他的鼻子前。
「看妳都快十年了,不知道為什麼,妳真是俞看俞漂亮。」
這時,像是有一千朵玫瑰嗶嗶啵啵瞬間齊放在我的周圍一樣。
我不好意思地抹抹嘴,眨眨眼睛,對他露出一個『哪有,是你不嫌棄啦』的甜美笑
容。為了加強自己的真誠,
接著,恐龍慎重其事地握住了我的雙手:「妳千萬別把老闆娘的話放在心上,妳真
的一點氣質也沒有。」
「你、說、什、麼!」甩開恐龍的手「妳••••••妳怎麼啦?」我對他怒目而
視。
「妳••••••妳剛剛不是說,妳喜歡別人說妳漂亮,不喜歡別人說妳有氣質嗎?」
「••••••」我不知該是悲是喜。
儘管情人的甜言蜜語難免良莠不齊。不過,不可否認,長期服用甜言蜜語後,
對那股神奇的滋味我早已無法自拔地上了癮。
因為,它讓我在情人面前覺得自己永遠是最美好而且獨一無二的。
女人喜歡甜言蜜語,而男人呢?我一直以為服用甜言蜜語是女人的專利,
而理性、冷靜,強調以智慧取勝的男人是不吃這一套的。沒有想到••••••
每次逛百貨公司時,我和恐龍一定會衝到玩具部,看看有什麼新上市的玩具。
「Kitty貓打扮成小護士的樣子好賢慧可愛,真像妳。」整個人幾乎趴在玻璃櫥窗
上 的 恐龍說。
「你看!酷企鵝嘴巴下垂、眼睛翻白眼、一臉灰頭土臉的樣子,跟你才像哩。」
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
「••••••」恐龍對我苦笑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當我們兩人走進速食店,共同站在麥當勞的卡通壁畫前,我靈感一來,腦中突然閃
出一 個問題。
「如果要選一個麥當勞家族的人物當你的鄰居,你會選誰?」
「大鳥姐姐吧,因為我覺得她很善解人意,就跟妳一樣。」
「我還以為你會選漢堡神偷哩。」
「為什麼?」
「因為你們兩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兄弟一樣,個性一定很合。哈哈哈!」
我以為自己很幽默。
「我想,以後我們兩個還是少走在一起好了。」恐龍一臉酷企鵝地說。
「為什麼?」
「因為妳老是讓我覺得,我看起來很糟糕。和妳走在一起,一定很不搭調。」
「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我開始覺得,自己不經意的玩笑話,
長期累積下來,其實是很傷人。
「妳能想像Hello Kitty的男朋友是漢堡神偷嗎?這樣不是白白糟蹋了Kitty貓?」
恐龍義正詞嚴。
雖然他的玩笑性質大過於生氣。但是細想起來,我突然發現,過去的日子裡,
自己好像一直在情人的甜言蜜語中陶陶然著,平時卻很吝於回饋。
誰會想和一個讓自己俞來俞沒信心的情人長相廝守?回想從前,我開始痛定思痛,檢討自己。
有一次約會的時候,恐龍穿了一件咖啡色的襯衫,卻配了一條黑色的皮帶。
「你今天穿這樣好帥!」
〔其實兩者顏色根本不搭。一向以幫男友打點行頭為榮的我已經快要崩潰了。〕
「是嗎?」恐龍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不過,繫我上次幫你買的那一條咖啡色皮帶會更好看。唉,算了!算了!
你還是這樣穿就好了。」
「到底是什麼意思?」恐龍一頭霧水。
「因為你已經夠帥啦,如果再更帥的話,哪天女生把你追跑了,我不就虧大了。」
「妳少來了!」恐龍有些臉紅的推了我一下。
後來,每當他穿咖啡色的襯衫時,一定會記得配我送他的那條咖啡色皮帶。
原來,甜言蜜語不只能讓情人芳心大悅,更能成為溝通時的良性潤滑劑。
後來,我更發現,還有一種甜言蜜語,潛移默化間,甚至還可以增強自己在對方心
中的百分比。
「下輩子我一定要作女人。」有一次恐龍突然抓著我說。
「而且,要作就要作像妳一樣的女人。」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為什麼?」
〔一定是因為我在他眼中是最聰明、最甜美、最善解人意的女人。我明知故問。〕
「因為,妳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啊。」恐龍遞給我一個明知故問的表情。
「••••••」我勉強自己露出為自己感到驕傲的微笑。心中驚嘆著甜言蜜語的迴旋力。
我二十六歲,我很平凡,並不美麗。
因為長期服用情人的甜言蜜語,我覺得自己在慢慢蛻變,俞來俞有自信,俞來俞有魅力。
為了讓我的情人感受到和我一起是最獨一無二、是最完美無缺的,
我也學會了按時餵食他甜言蜜語。

恐龍周記四:誰叫我們是天生一對(谷淑娟)

久聞恐龍名,不見恐龍影的幾個同事,在一次聚會中見著了史前動物的盧山真面
目。
會後,同事不免有些批評指教:「起先,我看到妳和恐龍的時候,有一種兩個人完全搭不在一起的感覺。但是,俞看就俞覺得,你們兩個人說話的神
情、笑的樣子都好像喲••••••」
〔是哪裡看起來搭不在一起?問題出在哪裡?連續幾天,我與恐龍約會,眼睛盯著他,心中卻不住在揣想這個問題。〕
後來,我終於理出了頭緒。為了讓別人覺得我和恐龍非常速配,
我決定要幫自己和他買一套一看就知道是天生一對的情侶裝。
不過因為兩個人的尺碼差太多,眾裡尋他千百度,始終找不到兩個人都合適的衣服。
「也不一定要穿什麼情侶裝嘛,我們兩個心靈相通的表情,不就是最好的情侶裝嗎?」
恐龍樂觀地說。
「但是,他們都說我們兩個人感覺很不搭。」我在嘴裡咕咕嚕嚕的。
「他們?他們是誰呀?」
「就是••••••就是別人嘛。」
「我們談我們的戀愛,關別人什麼事啊。」恐龍有一些光火。
「如果穿了情侶裝,走在路上突然吵起來,想翻臉不認人,還賴都賴不掉哩。
這樣,別人看起來,會覺得我們比較速配嗎?」他劈哩叭啦地對著我噴火。
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式兩個人勉強都能穿的T恤,還是被我給尋到了。
我和恐龍將黃色哈哈臉的T恤穿起來,一同站在鏡子前。
結果,恐龍的長手長腳盪在T恤外,活像擠進一個太小的殼子裡。
我則縮頭縮腦的,活像被裝進一個大布袋中。
原本想整合兩個人的形象,怎知,俞發弄我不像我,他不像他。
鏡子裡,只見兩個一模一樣的黃色笑臉,對準我們兩個二楞子,張大了嘴、
笑彎了眼。
「當睡衣穿吧。」最後,因為自覺得太難看,我終於打消了穿情侶裝的念頭。
「我覺得挺可愛的呀。」倒是恐龍,幾番勸說不下,自此以後,就常常把笑臉穿上
街 去。
真是讓我深覺被自己摑了一巴掌。
不過,只要兩個人要一起參加聚會,為了搭調,我依然會對恐龍穿什麼相掌有意見。
那一天,我們要開同學會。據說,兩個恐龍學生時代的換帖兄弟,還要將新交的女
友帶來。
於是,我們興致勃勃準備赴約。
「為什麼不穿我上次送你的褲子?」出門前,我對他說。
於是他又折回房間。
「對嘛,你穿這條褲子多好看!」我稱讚他。
恐龍對我露出一個:「沒辦法,身材好嘛。」的表情。
「出發吧。」他說。
但是,我仍然不滿意:「為什麼不穿上次我幫你買的那件白襯衫呢?
你穿白襯衫配毛線背心很好看呀。」
〔其實,是因為我今天穿得比較正式,恐龍穿一件休閒式的運動衫,別人看起來,
一定會覺得我們兩個人很不搭。〕
在我遊說之下,本來又要重回房間的恐龍,突然,在房門口停了一下,
然後,毅然決然的,又折了回來。
接著,他不但沒有要換掉衣服的意思,還二話不說,套上了『超休閒』的耐吉球
鞋。
「我覺得,我已經快要變成妳的『情婦』了。」他低著頭,一邊穿鞋,一邊說。
〔情婦?怎會?〕
「哈哈!」我被逗笑了起來。當時,我只覺得他的形容很有意思,並沒有試著去探
看他的表情和心情。
同學會上,一張張熟悉又新鮮的面孔,互相聊開著,尋索著記憶中相貼的部分,
找回彼此身上熟悉的氣味。還有一些全新的面孔,則是老同學的另中半。
小馬和他的小女友,穿著筆挺的西裝與端莊的洋裝。阿布和他的女友,同穿著帥氣
牛仔裝。
豬肉和認識不到半年的女友兩個人,則穿著慢跑休閒服••••••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他們就像成雙的筷子一樣,就算各自散落在人群裡,
還是可以輕易地一雙雙挑揀出來配對。
而我和恐龍─小馬的女友,像在搜尋什麼似的,觀顧四周,掃過一班男男女女的面孔,
包括緊站在恐龍身旁的我。
然後她拉拉小馬的手:「咦,你不是說恐龍和他的女友是班對嗎?她今天沒來嗎?」
就是她呀!」小馬指著就站在他們面前、鄰近恐龍的我。
「啊!她穿得那麼正式,我還以為她是你說的另一個剛從國外洽公回來的女生呢。
呵 呵 呵!」
小馬的小女友掩著嘴,天真無邪地笑起來。
「你看,都是你!跟你說要穿白襯衫的嘛。現在好了,別人都說我們兩個人不配!」
回家的路上我喋喋不休。
「誰?又是誰說我們兩個人不配了?」
這還需要別人說嗎?都已經那麼明顯了!
「我們是一對情侶,不是一雙筷子耶。我們兩個在一起,是因為相愛,不是因為別人覺得好看。」恐龍說。
「誰不希望自己的愛情是被別人祝福和肯定?」我有滿腹的委屈。
一路上,恐龍不再多發一言,我以為,他終於了解了我的一番苦心。
我一直對自己『多聽聽別人,常反省自己』的人生哲學不容置疑。
只是,我忽略了,自己是常聽別人的意見沒錯,然而,被我拿出來反省的人, 好像都不是我自己。
那天一早,珠珠一進公司便對我說:「昨天我在公司門口遇見恐龍喲,他整個人縮在大衣裡,像個小癟三一樣。妳告訴他。我對他的所以好感都化為烏有啦。」
平時,大家說話總是無毒不同事。明知道珠珠是開玩笑的,
但是,一整天下來,『小癟三』幾個字,仍然像刺一樣梗在我的心裡。
「天冷了,要多穿些衣服,不要整個人縮在衣服裡,別人都說,你看起來像個小癟三。」
於是,在電話裡,我還是忍不住對恐龍曉以大義。
沒想到,恐龍那天的反應異常激烈。
「這次又是誰說的?我懷疑,妳到底是和我談戀愛,還是和『別人』談戀愛。
妳總是在意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怎麼想。妳有沒有關心過,我的感覺是什麼?」
「我••••••」
等我要反擊的時候,喀喳一聲,電話卻斷線了。
這是恐龍第一次掛我的電話,我想,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但是,我這樣也是為了他好呀。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我會在乎別人說什麼,我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嗎?
電話遲遲未再響起來,我也拗著脾氣不打電話。
眼看跟朋友相約的時間就要到了,隨手抓了一件禦寒的衣服,
我還是依約跟著幾個姊妹淘上了陽明山。
許久未見的老同學聚在一起,圍坐在異常浪漫的花園餐廳裡,妳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起來。
「阿丹,妳最近和小武怎麼樣了?」
「別提了,最近,我在跟他冷戰。」
喝了一口水,阿丹在眾人期待中緩緩道來:「前幾天,我和他在餐廳吃完飯,
忘了補口紅,出了餐廳,恰巧被他同事撞見。
後來,他因為同事一句:『你女朋友是不是換人了,還是變醜啦。』的話,
竟然跑來質問我:『妳怎麼那麼粗心啊,難道妳不知道,女人沒擦口紅,就像沒穿
衣服一樣嗎?』」
「太過份了!」我們幾個女人聽了非常生氣,把桌子拍得震天巨響,幾乎就要暴跳起來。
「所以,我決定要重新估量小武對我的情感。
如果他對我的愛,只是一隻口紅 那麼廉價、俗艷,我寧願趁早跟他說拜拜。」
「說得好!」姊妹們為阿丹的英明擊腿叫好。
「我覺得男人把女人當裝飾品看待,別人的目光一來,就趕緊將裝飾品穿戴起來,以增添自己的優越感。」阿英說。
突然,山上一陣冷風朝我席捲而來。
〔會不會,我也把恐龍的愛,當成一種裝飾品?從頭至尾,我在乎的, 只是別人有沒有看見我穿戴在身上的幸福和華麗。〕
我禁不住打顫起來,趕緊取出禦寒的衣服要擋擋寒氣。將衣服穿上後, 才發現,自己順手間,竟然帶了那件哈哈臉T侐出來。
「谷拉拉,打算什麼時候和恐龍結婚啊。」大家突然將目光聚集向我。
「還早,還早。」我有些心虛地笑著。
「世事真是難預料,我還記得當年妳和恐龍剛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對你們都不看 好。」
阿丹說。
〔是嗎?我以為大家都很祝福我們。〕
「我還記得,恐龍的直系學長剛看到妳,覺得妳很活潑又愛打扮,以為妳是那種一心愛玩的女孩子,叫恐龍要當心,不要太認真!」
〔是嗎?彷彿被拋了一顆炸彈,我的腦子轟然作響起來。這幾年來,我一直以為,在別人眼中,我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女朋友,恐龍的朋友也都很喜歡我。
這些,他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谷拉拉,我覺得妳現在會穿衣服多啦,當年妳會突發奇想,穿一些古里古怪的衣服來學校。」
炸彈繼續向我拋來。
「對對對!我最記得有次,妳穿了一身黑毛衣、黑襪子,結果外面罩了一件白點點的紅洋裝。
哈哈哈!我們都跟恐龍說,他那天好像牽了一隻米老鼠在學校晃。
哈哈哈!」
大家歡天喜地地敘起舊來。
〔原來,恐龍『忍辱偷生』了那麼多年。那一瞬間,我才恍然明白。〕
「對了,恐龍最近怎麼樣啦?」
「他••••••」
霍一聲,我突然站了起來。
「他現在一定很不好受,我要回去找他!」
所有的人,沒頭沒腦地望著我,一臉無奈。
馬路中央,我胡亂地揮動著雙手攔車。好不容易,一個剛好也要下山的先生,好心地停下車來。
一路上,我歸心似箭。
突然,在山腰處的麥當勞,我遠遠看見一張笑開了嘴、瞇彎了眼的黃色哈哈臉。
「那是我的男朋友!你看,我跟他一樣,身上也有一個哈哈臉。停車!停車! 讓我下去!讓我下去!我和他是天生一對!」
我很激動,一手忙著展示自己身上的笑臉,一手死命地拉扯著好心先生的衣領。
「小姐!小姐!妳鎮定一點,這個樣子,人家會以為妳是被我綁票上車的。」
終於,我在恐龍的面前被放下來。
「我正要上山找妳,我••••••」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恐龍滿心愧疚地嚎哭起來:「我把你當成我的情婦,我的寵物,我的裝飾品••••••我••••••對不起你!」
我的歇斯底里,引來眾人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噓!噓!好啦,好啦,別這樣。妳不是最愛面子的嗎?
妳這樣,會讓別人以為我們感情不好,會讓別人以為妳被我欺負••••••」
我抬起一張完全糊掉、根本沒有面子可言的臉:「我只在乎你的想法,我才不管別
人的眼光。」
「是我不好,我應該更有風度地採納別人的意見。」恐龍說。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起勁來認錯。
然後,對著街上望著我們的甲乙丙喊著:「我們談戀愛,關你們什麼事?關你們什麼事 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恐龍一邊將我哄上車,一邊對著路人賠不是。
我想,當時恐龍一定很想裝作不認識我。但是,誰叫我們穿了一模一樣的情侶裝!
誰叫我們是天生一對呢!